顧老爺子沒吱聲,瞪了她一眼,三姨太乖乖閉嘴。
晚飯後,大家各自回了屋。
顧鶴知今夜也留在家裡過夜,回去路上,他注意到冷玉修脖子掛的長命鎖,便隨口問道:“新買的?從前沒見你戴過。”
不知怎的,冷玉修神經突然緊繃了起來,她摸著脖子裡的掛件,小聲回答:“還是先前那枚,不過前幾天斷了,我叫淩花拿去修了一下。”
顧鶴知並未當回事,甚至不記得冷玉修所說的先前那枚,究竟是哪一枚。他獨自走在前面,步子邁得很大,冷玉修勉強跟上他,兩人一前一後回了屋。
菡萏閣的窗又開了,顧鶴庭看著對面屋裡的光線,一點一點暗下去,眼中的光也逐漸褪去,只剩下一片無盡又寂寥的黑,如同這死氣沉沉的院子。
他坐回書桌前,提筆,將腦海中的畫面一一落到紙上,畫著畫著,又笑了。
第二日,顧鶴知未早出,洗漱過後,兩人去給顧老爺子請安。
經過後花園的時候,冷玉修鬼使神差想起顧鶴庭替她帶上長命鎖的那幕,不知為何,明明只是短暫的一瞬,這幾日卻反反複複,揮散不去。
那夜下了雨,顧鶴庭又生了病,她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副畫面:
大雨滂沱的夜晚,院子裡有一個男人渾身澆透,水順著發絲下滴,淌進眼睛,模糊了視線,連呼吸都沒那麼順暢,可他壓根不在意,低著頭,倔強得尋找著一條鏈子。
也許是在天將亮之際,也許雨勢逐漸減弱,也許他已精疲力盡,最後在池塘邊的雜草中,他終於尋到了那條鏈子。
清晨第一道陽光穿過雲層灑向人間,光明如千軍萬馬,驅散黑暗,馳騁半邊天。
男人的眼眸似永不落幕的星辰。
冷玉修晃了晃腦袋逼迫自己不要去想,絲毫沒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了下來,她一頭撞到後背上。
顧鶴知轉過身,有些不滿得責備道:“想什麼呢?”
冷玉修捂著額頭,心虛,“沒……沒什麼。”
“看著點路,你這兩日總是心不在焉的。”
冷玉修垂著頭,默不作聲,繼續跟上顧鶴知的步子。
請安完畢,顧鶴知便出發去鋪子裡打理生意,比起顧鶴庭,他才像是那個可以撐起顧家的人。
冷玉修將他送到大門口,叮囑他按時吃飯,然後目送著他離開。
正巧遇到外出歸來的顧鶴庭,他手裡抱著幾本厚厚的書。
冷玉修沒搭理他,轉身一腳跨進門檻,顧鶴庭緊跟過去,她倒也由著他,不再像先前那般躲著。
顧鶴庭一眼瞥見她脖子裡空蕩蕩的,撅著嘴有些不滿道:“怎麼不戴?”
冷玉修裝傻,“什麼?”然後步子走得疾了些。
顧鶴庭昂首闊步,跟上她易如反掌,“長命鎖,怎麼不戴?”
冷玉修故作鎮定,卻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忘了。”
顧鶴庭絲毫不罷休,快走兩步,擋在她面前,揚著下巴道:“你知道嗎?你撒謊的時候,眼神總是會出賣你。”
冷玉修雖心虛,卻不願承認自己輕而易舉就被看破,她逼迫自己迎上男人的視線,“是嗎?你很瞭解我?”
話一出,自己都愣了愣。
入府三年,她向來謹小慎微,講話做事都是看人臉色,到底從何時開始,敢在顧鶴庭面前如此放肆了?
顧鶴庭不說話,也沒有發作,反而眯著眼睛笑了起來,嘴角上揚成一條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