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天早上七點,她要來開店時,房東太太竟然已經站在店門口了。
溫宜心一沉,但還是打點起精神走過去,笑著和房東太太打招呼。“鄭太太,這麼早?這個月的租金我月初已經彙到你帳戶了,你收到了嗎?”
“溫小姐,對不起啊,我兒子說要自己做生意,所以我房子要收回來,不能再繼續租給你了。”房東太太笑得有點尷尬,可態度異常堅決。
溫宜臉上的笑容幾乎再也掛不住了,她努力深呼吸,努力告訴自己,沒事的,沒關系,事情永遠有解決的方法……可還是止不住心口陣陣發冷,笑容也從僵硬變成了深深的自嘲。
終於,來了。
“鄭太太,我們打的契約是兩年。”她輕聲提醒。
“我知道,所以違約金五十萬我已經準備好了。”房東太太從v皮包裡拿出一張支票。
手段如此粗糙殘暴,只差沒大剌剌寫著“這支票就是我江大明星賞你的”!
江顏連稍稍掩飾都懶得做,可見得踩死了她溫宜就是無能反抗……光用錢就能砸斷她的路!
溫宜閉了閉眼,過去這七八個月來一點一滴築起小溫粥鋪的辛苦與喜悅時光,剎那間在腦中飛閃而過,讓她喉頭發緊灼熱得像是哽咽,可是她不會哭,也不會允許自己再流露出任何一分弱點。
“好,我明白。”良久後,她點點頭,微紅的目光直視眼神有些閃躲的房東太太,“就快過年了,讓我做完這個年底,我就搬。”
“不行啊!”房東太太一時情急,翻臉道:“房子是我的,我現在就要收回,最多你今天把東西收一收,我明天來收店,溫小姐,你不要讓我難做。”
她倏地握緊了拳頭,清秀蒼白的臉龐浮現一絲嚴厲。“鄭太太,我們都知道發生什麼事,所以是你在為難我,不是我讓你難做。江小姐那裡我不知道她給了你多少好處,可我們還是個法治國家,於情於理於法,你讓我今天就清空店鋪,這是違法的,如果你不想和我對簿公堂,鬧上新聞版面的話,就盡管明天來收店面——鄭太太,光腳不怕穿鞋的,這個臉我丟得起,反正我沒什麼好損失的了。”
房東太太頓時被她鎮住了,結結巴巴了半天,後來悻悻然地拋下一句:“這個月三十號我就來收店,你趕快搬吧!還有,這一整條街的店面你都別想租了,沒有人會租給你的。”
溫宜拿出鑰匙,努力維持手指不顫抖地開啟店門鎖,在推開的剎那忍不住有些鼻酸。
店裡每個角落都是她胼手胝足打造出來的,牆壁上親手書寫的粥品名稱依然墨色鮮明如新。
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胖胖玻璃水缸裡因早晨初綻的碗蓮,裡頭的小魚悠哉地互相追逐著……
“我不會被打倒的。”長長的沉默之後,她低聲告訴自己。
就算江顏有的是錢,背後倚仗的是一整個龐然巨物般的盛焰集團,但這年頭總統尚且不能明目張膽的逼死一個人,溫宜不信她有辦法收買整個臺北市甚至新北市的房東?
小溫粥鋪已經打出名號了,再不濟,以後就專門接外送單,還能省下實體店面的租金支出。
現在的她,是做了過河卒子,只能拚命向前!
溫宜絕不允許任何人再打著私心踐踏摧毀她的生活,過去的莫謹懷,現在的江顏,誰都不行。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響起。
她提振起精神,穩住聲調微笑問:“怎麼這麼早?”
“溫宜……嗚嗚嗚……”
“阿ay?”溫宜臉色變了,焦灼地忙問:“發生什麼事了?”
“溫宜……那個賤人懷孕了……”阿ay在電話那頭哭得像個被家暴得體無完膚的孩子。“周偉要跟我離婚……怎麼辦?我……我婆婆說我生不出孩子就活該讓路,不要斷了他們周家的香火……可是我不甘心,周偉他憑什麼跟我離婚?我明明已經退讓到不管他在外面怎麼亂搞了,為什麼他還要跟我離婚?一個才三個月的胎兒就可以取代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嗎?那我算什麼?我算什麼?”
“阿ay,你在哪裡?你別急,我馬上去找你,你冷靜點,我馬上就過去了——”她抓住手機站了起來,心急如焚地推開店門往外沖。
“溫宜,我覺得好累啊……嗚嗚嗚,我現在在我們學校的那座湖邊,你還記得畢業典禮那天,周偉是怎麼在這個湖邊帶了九十九朵玫瑰跪下來求我跟他交往的嗎?”阿ay的聲音被冬天的風吹得有些破碎淩亂,隱約夾雜著疑似喝醉的嗚咽。“溫宜,你說……人怎麼會變心得那麼快呢?他為什麼不愛我了?”
“張麗玫!你不準做傻事!”她心跳驚狂如擂鼓,淚水奪眶,氣急的大喊,腳步忙亂卻一下子撞上了堵堅硬的“高牆”,踉蹌後倒的身子剎那間又被一雙鐵臂牢牢穩住。“對不起……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