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變成啥樣,老了唄!”伍哲笑笑說:“十年了,怎麼能不變呢,現在我自己都能感覺到我老了!”
“你還想青春永駐麼?老才是正常的啊,十年啦,誰不都得見老啊?!”蕭若寒微笑著說:“其實我倒不覺得老去是件壞事情,跟鮮嫩天真的面孔相比,我更喜歡人的那種充滿滄桑感的臉。”
“你這愛好跟十年前可不大一樣!”伍哲笑著調侃她:“你喜歡的標準不會也隨著我變化著吧?”
“嗯,自作多情或者自戀之流估計也就你這樣的吧?”蕭若寒瞪了他一眼說:“人是有成長的,不然時間可不就白白地劃過去了麼?再說我喜歡的只不過是那種時間在臉上留下的滄桑感,覺得那是一種讓人挺有遐想空間的痕跡。”
“那你這得是出於藝術的角度看的吧?”伍哲笑著說:“就像羅中立畫的《父親》那張畫那種的。”
“呵呵呵——你比喻得挺貼切,從作者的審美角度跟情感表現上講,跟我這結論是差不多,因為滄桑本身就意味著很多的無奈跟付出啊,但我不是從藝術的角度看人衰老的氣質的。”蕭若寒笑著說,“應該算是哲學範疇或者心理學?!反正我就是覺得,歲月是侵蝕了你的臉,可是它也歷練了你,也讓你變得堅強,那是帶有故事的,這些最後都能夠成就你。你看,人都得需要時間才能積累出閱歷吧?得需要時間才能歷練出經驗跟智慧的吧?是不是一切精華的沉澱跟提煉都得是需要時間來催化發酵的?有很多成就,沒有時間的積累再強大的能量也實現不了。所以我們消耗掉了時光,然後提煉出了醇厚又睿智的人生出來,這樣才能在臉上刻出來一種經過歷練了的挺遼闊的無畏的美麗氣質。”蕭若寒淡淡地說:“所以,蒼老本身就是一種收獲,人為什麼要怕老呢?身體是弱了但精神更強了呀!怕,是因為沒有自信!”
“你說得有道理!”伍哲笑了,他調侃著說:“時間我確實是給消耗掉了,但就是沒見著提煉出什麼醇厚的人生來,我臉上這皺紋刻也屬實算是給刻出來了,可也看見沒拼出什麼美麗氣質來。”
“那種美是感受的,不是花兒一樣的直接就看得見的。”蕭若寒沒好氣兒地說。
“那你什麼意思?那種美是人人都有的?”伍哲問,覺得她很可愛。
“對啊,只要是經過了時間的磨蝕,經歷過人生的歷練的就有。”蕭若寒驕傲地說,好像她發現了一個了不起的真理似的。
“還磨蝕,還歷練?誰有那精神頭找那些個不自在去啊?這一天天地就為糊弄飽肚子就已經焦頭爛額雞飛狗跳地了!”伍哲笑著說。
“對啊,焦頭爛額雞飛狗跳的這些就都是磨蝕跟歷練哪!”蕭若寒對伍哲的態度很不滿意,她說:“不同的人對經受的磨蝕跟歷練的定義是不一樣的,有的人一日三餐就覺得很艱難了,有的人對上刀山下火海之類的事兒覺得很有挑戰,也有的人對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感到棘手又糾結的……其實不管人面對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境況,只要自己內心覺得那是艱難跟困苦的,那麼他就是在經受磨練,這過程就能實現自我建設,成熟的美也就塑造出來了!這種美就是帶有故事的人生歷練了,是有滄桑的沉澱感的,那是一種帶有擔當的氣勢的,是能夠帶給人安全感的氣質,是任何一個普通生活著的人都能夠具有的。這種美是完全不同於什麼精緻的五官,保養得細嫩的面板或者漂亮的衣服之類的!”
“你們這搞藝術的眼光跟思維跟普通人的就是不一樣哈?”伍哲笑著說:“在你眼裡是不是滿大街的都是故事都是素材啊?那些在我看來就都是平平常常的日子了。”
“這跟藝術不藝術的可沒啥關系,我看倒更像是個對生活的態度問題。”蕭若寒說。
“你說的我能理解,我知道啊,其實人的價值跟成就也確實就是那麼回事兒,”伍哲說:“不一定驚天動地,但經年累月下來也一定是深刻而且還挺有意義的!這麼看來任何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只要是活著的就都挺了不起的了!”
“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還跟我在這兒抬什麼槓?”蕭若寒微笑著輕聲說:“我說的就是這麼個意思啊,每個人都是因為平凡而才變得偉大的普通人。”
伍哲笑了,他看著她認真地說:“其實你說的這些我能理解,我也贊同。我跟你抬槓其實我就是不想讓你在家待著一天到晚沒事想那麼多,我擔心如果讓你按照這麼個思維方向這樣胡思亂想下去保不齊你要開始胡言亂語了!”
“這人在家待著跟在家待著的也不一樣,我雖然每天在家待著,可我覺得每天的時間都挺緊的,我總是著急忙慌地幹完家務,然後空出更多自己的時間來,看看書、畫畫畫、寫寫東西之類的,我才發現原來我適合獨處,挺享受寂寞的。”聽到伍哲這麼說,蕭若寒笑了。
“那樣挺好,你一直都是一個自身力量挺強大的人,不需要依賴太多外界條件就能過得挺好的!”伍哲贊賞地說。
“現在我覺得外界能給予我的比從我這拿走的要多得多,所以我開始拒絕跟外界的大部分交易了!”蕭若寒淡然地笑著說,挺開心的。
“是啊,內心越是孱弱就越是需要外界的力量,而越是從外界尋求受到的傷害就越大!只要內心不堅強,人永遠都堅挺不了。”伍哲微笑著說。
“再強大的內心也有柔弱的時候,人這一輩子,其實就是自己跟自己鬥爭的一輩子。不論是任何人,或強或弱,或大或小,每個人每天在努力完成的不過都是自我掙紮。”蕭若寒淡然地說:“
“我很意外你沒有因為成為家庭主婦而變得俗不可耐。”伍哲看著蕭若寒真誠地說。
“俗不俗跟社會角色沒關系,跟內心的修為有關系。”蕭若寒說。
“以你現在的修為,你倒是說說看,今天咱倆見完之後以後怎麼辦?”伍哲笑著問蕭若寒。
蕭若寒看了看伍哲,沒說話,笑了——
伍哲看著她也笑了,說:“你笑啥?”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小聲地問:“我問你,你還愛我麼?”
“愛!”蕭若寒沒加思索地答道。
她笑著看了看伍哲,然後嚴肅而且認真地說:“不過你不用擔心,以後我們倆什麼也不辦,我也沒打算還要跟你‘怎麼辦’。再見到你,我對你的感覺還是親切的。但似乎已經不是簡單的愛情感覺了,那很像是一種親切的親情情感!”
“是,我對你也是這種感覺,還是很親切,”伍哲說:“但是,我覺得以後我們也不必再做戀人了!”
“呵呵呵——”蕭若寒笑了,說:“別擔心,我今天見你不是要找你繼續之前的關系的。婚外戀說得好聽是對心靈默契的渴求,難聽些說其實就是貪心,什麼都想要的貪心,那是種不負責任的自私。我們需要當心的是,我們不能什麼都要,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我們再不會那麼傻了!”
“這麼說你對我的愛情沒有了?”伍哲笑著問她。
“不會沒有了的,只不過更深沉了也更冷靜了。”蕭若寒說:“只能是找到一個更合適的擁有方式吧!”
“我覺得我們做朋友比做戀人更合適。”伍哲笑著說。
“好的,那我們就只做朋友,那樣會輕鬆些,起碼我們再不必因道德層面的困擾而質疑自己的人品了。”蕭若寒笑著說:“我們都不想成為對方生活裡的精神負擔!”。
很顯然,這兩個人之間曾經的那種甜美的愛情已經褪去了,一種親情的親密感在兩個人的心裡蕩漾開來。他對她不再懷有濃烈的愛情了,她對他也是一樣,然而那感覺竟是輕松而且踏實的,他們沒想到不愛也可以讓人很舒服,因為他們之間的親情比愛情更能滋養人。
他們彼此間依然是熟悉又親切的,但也只能是朋友了,他們在相遇之後又擦肩而過了,當然有留戀,有遺憾但也有解脫。人的道德底線是本性,那是人更願意善良更願意成全的天性。
伍哲跟蕭若寒在這次見面之後,便沒有再見過了,彼此都認為只是在逢年過節的時候透過微信問候幾句也就很好了,見是沒必要有再見了的,更頻繁的交流不過又是自欺欺人的曖昧罷了,他們不會去做的,因為他們都終於明白了,放下了才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