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空曠的倉庫,響起一把帶笑的聲音,一個高瘦男生站在鐵門前。
那男生手裡拿著鐵棒,抬手敲了敲鏽跡斑斑的巨大鐵門,他轉過身,朝身後的方向大喊:“幾個速度快點!再拖就晚自習了,老罰站不嫌煩啊?!”
“大老遠跑來玩個男同性戀,你不嫌煩啊?學校後院怎麼還有這破地方?”
“我懶得去了,我站這兒等你們吧。”
“別,你丫就想旁觀不參與,等哪天老師知道了,你好脫身是吧?”
“我他媽是真懶得走了,每次把他打個半死,他都不吱聲,能從他嘴裡撬出個屁來?我現在想想,他喜歡哪個男的幹我毛事,不喜歡我就得了唄。”
“你這話就說點上了,就因為他不吱聲,所以才得問,但你真要站這兒等,也隨你,哥們幾個去問問他是不是喜歡你,到時你可別不樂意啊。”
“我去你的!”
“哈哈哈!”
不絕於耳的笑聲從遠處傳來。
他聽得模模糊糊,彷彿自己置身於深遠的山谷中,聽得見,卻聽不清。
噠、噠、噠……
高瘦男生蹲在他面前,用鐵棒有規律有節奏地敲著地板,這輕微的聲響,離他很近,他倒是能聽清。
他還聽見高瘦男生說:“你也給自己在肚子上畫了幾條線啊?我們畫的你不滿意?早說啊,點、線、面,想我們畫什麼,你可以挑!”
沒多久。
倉庫鐵門處陸陸續續響起腳步聲。
見人來齊了,高瘦男生猛地一敲他大腿,然後慢慢站了起來。
他被那鐵棒敲得腿部彈起,骨頭發響,但沒等他為這一處傷勢感到疼痛時,其他人的腿腳便紛沓而至。
他被踢得從牆上滑落,側躺在地,雙手死死抱著頭,身子用力躬著,想將頭貼到膝蓋上,盡量蜷成一團,用背部和身側承受毆打。
毆打停了。
高瘦男生忽然道:“長欽啊,怎麼我複讀多久,你就跟著複讀多久,你別是喜歡我吧?今年高考,還去嗎?要不別去了,沒考上丟人,考上了,別人學校掛個同性戀的名字,也丟人。”
他發著抖喃喃道:“不……不,我要考試……求求你們,我要考試……”
高瘦男生蹲下,一把抓住他的頭發,盯著他的眼睛,用目光掃了一遍他的臉,笑道:“長得白白淨淨很漂亮啊,可惜是個男的,喜歡的也是男的,說說呢,喜歡誰啊?日記裡寫的誰啊?”
他不吭聲。
緊接著,鐵棒砸在身上,腿腳踹到身上,麻木的傷口忽然變得鮮活,哪裡都開始釋放痛意。
他在這場暴力的狂歡中昏沉,心想,既然靜靜死去的願望落空了,那來世的願望應該也不會實現了。
也好,現在起,他不想再有來世。
從倉庫視窗灑落的夕陽,忽然亮起來了,它越來越亮,越來越耀眼。
簡直就像初升的太陽!
金色的光芒穿透塵埃,穿透空氣,穿透人面獸心的妖怪,周圍的惡霸混混如同蒸發一般消失了,他身上的疼痛也漸漸消散了。
眼皮一掃沉重的疲態,輕輕便能睜開,他緩緩睜開眼……
醒過來了。
邊崇韋側躺著,一動不動,怔怔地望著窗外燦爛的金色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