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只有?千裡之外流放的齊王,一團嬌氣?空有?皮囊的魏王,在上皇眼中才是?真正的至親骨肉。
至於旁的皇子,何曾入過他眼中?
前些日子,上皇曾令內侍去召過寧離,只不?過半途被裴昭攔住。後來他藉故將寧離拘入淨居寺裡,於是?上皇的召見也不?了了之。
倘若此次從中作梗的是?上皇……
忽然間?聽得有?振翅聲,蕭九齡得示意後開窗,取下飛鴿腳上信筒。他展開筒中紙條,掃過其上字跡,臉上霍然就變了:“陛下,那解支林喬裝改扮、暗中下山,如今甩脫了暗衛,不?知去向。”
蕭九齡忙不?疊請罪,裴昭面色卻平靜得很:“不?怪你們,解支林是?入微境,底下人跟不?上也是?尋常。”轉而問詢道:“家宴結束了麼??”
張鶴鄰微愣,答道:“還?不?曾。”
裴昭點頭道:“甚好,那便請上皇在鳳光殿暫居幾日,朕有?話要與他說。”
59.2.
天地之大,何處又是?他的落腳之處呢?
寧離也不?知曉。
他渾渾噩噩的走在街上,竟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又要往何處去。
從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長街上,竟瞧不?見半個?人影,所有?的喜眉笑眼、和樂團圓,都在那院牆後、家宅中,不?向這零落世間?,透露出一星半點。
茫然中停下了腳步,恍惚間?抬起了頭,瞥見頂上斑駁掉色的牌匾,這才發現自己竟站在寧王府外。兩側的石獅子歷經風吹雨打,已然滿是?滄桑痕跡,青苔生滿了底座,灰色的石雕不?複最初的圓潤討喜。
寧離站在臺階下,遲遲的不?曾邁步上前。分明一使?勁兒就能推開大門,亦或是?悄悄縱身便能翻過院牆。此時此刻,有?千萬種方法?可以進去,然而他腳步踟躕著?,猶豫著?,卻許久不?曾有?動作。
怎麼?偏偏就走到了這裡來?
寧王府,這是?沙州寧氏在京中的府邸。
他來建鄴之前,曾經聽阿耶提起過,說這地方許久不?曾住人,也不?曾修葺,大抵已經是?荒廢了。日後他來了京中,若是?想住進去,便先令人去整修捯飭一番,也是?使?得的。
但阿耶大抵是?對這府邸沒什?麼?意趣,隨口說起時,語氣?也是?淡淡的。
是?以入京之時,寧離也並不?曾想過住到這裡來。阿耶提前遣了人去打理,他便直接去了山間?的別院,院中有?山有?水有?風月,他覺著?沒有?哪處不?好。
姚先生應是?在別院中等他,早早地也託人傳了話,自己會在淨居寺待到今日再回去。然而這個?時候,他卻不?敢再往別院中去。然而他已經走到了寧王府的石獅子前,竟也不?敢進去。
不?知是?怯,是?怕。
元熙帝將這座宅子賜給了當年的寧王世子,寧複還?,牌匾上剝落的粉漆,依稀見得“寧王府”三個?大字。
若果是?寧氏子弟,入這府中,理所應當。
可是?……
寧離怔怔的站著?。
他當真是?寧氏的傳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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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先生知道嗎?
幼時在沙州城主府中常見,姚先生從來都是?笑眯眯的,不?是?小郎君長,便是?小郎君短。府上那一眾幕僚,見著?他時也是?寬和有?加,沒有?一個?表現出異樣。
彷彿他生來就是?寧王府的世子,沙州未來的主人。
所有?人都演著?這一場大戲,只有?他被蒙在鼓裡。若非此次在建鄴城中的意外遭遇,恐怕他永遠也不?會發現。
歸猗……
元熙佛會,春歸建初。
寧離輕輕地念著?這個?似陌生、而又頻頻出現的名字,電光火石間?,終於想起,第一次聽見,究竟是?在哪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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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初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