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亭沉吟片刻,斟酌道:“治理黃河,所徵召之民夫,實則多為十三洲道上那些宅民。”
“朝廷雖言以工代酬,可那銀錢自京師下發,幾經輾轉,真真正正落入百姓手中的,又能有幾成?”
他輕嘆一聲,眉宇間透露出一絲憂慮,“只怕這其中,多半又是九大族麾下的驅口,被當作無償勞力驅使。而那些九大姓的族人,卻堂而皇之地收受著朝廷撥下的銀兩。這些驅口,世代為奴,心中早已淤積了對九大姓無盡的仇恨。”
驅口之制,雖非奴隸。
猶有過之,乃是賣身契上戳了紅印,世世代代為奴。
司馬亭也有些感慨道:“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其中不乏有外族或是心有不甘大齊者,若是真有人跳出來,振臂一呼不是沒有這個風險。”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昔日那唐王,不過是個販鹽出身的微末之徒,一旦舉旗,天下響應者如雲。”
陳魯也是沒想到,司馬亭作為九大族之人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倒是並不似九大族之人。
唐子昂眼皮聳拉道:“義舉,你亦無須如此焦慮。大齊立國千載,儒家學養士人數十代矣,民心仍向齊也。”
老人悠然道:“有夫子在,大齊就在。”
大齊立世已逾千載,開天闢地未有之如此之朝代。
司馬亭默然。
大齊之立國如此之久,即便是強如大燕者,亦不過立國數百載耳。
除開書院兩代夫子駕馭“大齊”這輛馬車外,究其根本,實為天下“武道”與“神魂修士”之所在,世家大族掌握其典籍與晉升之途。
武夫九境者,已是人間“萬人敵”,若非武夫壽元僅九十載。
而神魂修士,入門修煉之條件殊為嚴苛。
史載戰國之前,傳說奴役天下之“仙師”再現亦非無可能。
陳魯忽憶一事,道:“司馬將軍尚未啟程赴劍南道嗎?蘇相之令已下,恐明日即召定遠侯謝靈還朝。”
此時劍南道正值紛擾之時,內有妖魔肆虐,外有澤湖龍宮侵擾,加之起義不斷。
這位劍南道節度使尚在,且能主持大局,若其不在,局面恐將更加棘手。
唐子昂已命人奉茶。
“義舉此刻正沉湎於溫柔鄉中,早已忘卻什麼節度使?見那謝家小娘子,怕是腳都邁不開了。”
司馬亭面露無奈之色。
“老師,你就莫要再取笑我了。”
司馬亭轉而看向陳魯,說出一個隱情:“陳大人,雖然蘇相已經為我調配了兵馬,但劍南道的三頭妖魔自號大聖,已成了精怪,不是普通之人能對付。”
“因此,我還需要等一位書院的先生。”
陳魯倒是猜到了司馬亭說的那位先生,也就沒有多問。
司馬亭話鋒一轉道:“不過,昨日我倒是與那位謝先生有過一面之緣。”
陳魯亦是感慨萬千:“這位謝先生,我在隴南道時便對其文章欽佩不已。我來汴京多年,卻無緣得見,他常年修行於清涼寺,實在令人遺憾。”
“昨日之事謝鴻回府,汴京九大姓又有誰人不知?”唐子昂點了點頭,繼續道,
“你也太小覷這謝三郎了,當年他的名聲之大,至今無人能及。他乃是大齊最年輕的點燃神火境界的修士,二先生差點破例代師收徒。”
“謝家氣運昌隆,本已經快是九大姓之末,卻因謝家三兄弟而重振聲威,即便老大走入歧途,老二、老三亦是當世之英豪。”
“更有傳聞,謝家祖上曾出過一位女仙人,那祖墳那可是埋在了天上。”
陳魯聽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