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特也不是什麼高手級別,只能說常春藤天賦在,比業餘稍強一些。
管他媽的,開始了。
肖邦遺作,A小調圓舞曲,剛好自己也要他媽死了。
李思特的手相當粗糙,滿布劃痕,在死一般的靜謐中,指間觸碰上了琴鍵。
由於是屬於生死殺機,李思特就沒想過怎麼搞得文藝,只是他媽彈出來就完事,完全遵從以前學習的課程。
主部A段,左手懸浮節奏,刻意模糊強拍的重音,低音延留至第二拍,營造搖曳的憂鬱感。第一二小節下行兩度與附點節奏構成悲歌式語彙,大量使用屬七和絃的未解決進行,暗示情感的不安定性。
中段B段,從A小調經E大調轉向C大調,最終透過降六級和絃迂迴至主調,右手出現三度疊置的華彩音群,左手則發展出分解和絃,形成立體化的聲部對話。
再現部製造情感斷層,尾奏以消散式的琶音收束,留下未完成的悵惘。
三分多鐘一曲彈完下來。
全是技巧,沒有感情。
但李思特已經背後全是冷汗,成了!他媽的成了!
雖說只是炫技般的展示,但鋼琴曲本身像是一場裝在珠寶盒裡的暴風雨,憂鬱和憂鬱他媽做肺部護理,他媽的憂鬱到窒息,這都拿不下你?
側頭瞄了一眼瘋女人。
開什麼玩笑!
徹底寄了!瘋女人面無表情的用炭筆記錄完了曲譜,仍然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沒有任何變化。
“你叫什麼名字?”
紅髮女人平靜問道。
李思特心裡鬆了一口氣,什麼嘛,我的琴法還是蠻準的,如實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
團長!車已經準備好了。
“你死後我會以你的名字發表,不會淪落到佚名作者的地步,這首曲子,你要怎麼命名?”
紅髮女人冰冷問著。
當頭棒喝!
“就……就叫圓舞曲吧。”
李思特理解了一切。
紅髮女人支了支手,讓李思特繼續。
李思特怔了一會兒。
沒想到事情真的演變成了這樣,穿過異度門扉的天外來客,盜用著無數光年外的曲目,在東海世界邊緣之地的城堡內,留下遺作。
意識到了自己即死的事實,已經無法改變,而早該在三年前那場大火中死去的自己,活到現在,也已經足夠幸運了。
他雙手搭在琴鍵上。
“我從未向人展示過,從你的反應來看,這些曲子不怎麼樣。美女寫的手稿,或許遠比本身有價值得多,希望你能好好儲存吧。”
李思特只是腹誹這瘋女人根本沒有他媽的審美,流亡東海的殺人犯在海上劫船過程中天人感應悟出的曲子,這種人設劇本應該賣爆才對,你人長得這麼好看,但你確實一點都不懂啊。
他也完全放鬆下來,再也沒有任何壓力,不再彈奏所謂大師權威的曲子裝逼。
一首曲子,傳唱度過高,並非是因為什麼固步自封圈子所謂的低階藝術,正是引起了廣泛的,普遍存在的,整個時代的悲鳴。
無論是俗氣,流行,曲高和寡。
他只是隨意的彈奏,純粹的空曠悠寂之物。
被囚禁在回憶中,縱有掠天之翼也無法飛翔的,鳥之詩。
壓抑的躁動演變到憤恨,甚至是近乎暴怒的,開往春天的地鐵。
李思特也不知道自己要再彈多少首,只是到這湧上的心潮完全平息到了無生趣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