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絕望地哭著,聲嘶力竭地喊著,好像自己要被世界遺忘一般孤獨與無助。眾人滿臉同情卻不知從何幫起。良久,她才稍微有些安靜,抱著被子,蜷縮在床角,兩行止不住的淚水,浸溼了擔在下巴上的衣袖,就像做了噩夢,丟了魂的孩子,需要父母的安慰。
“別......為難自己了,會想起來的。”周虎有些不敢上前,畏畏縮縮地說:“你要不嫌棄可以先住到我們家,等什麼時候想起來了,我們再送你回去。”
“嗯,對,這樣平日裡我們可以做個伴,你也不會寂寞了。”女人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迎合丈夫發出了友好的訊號。
張大夫看的真切,說道:“她現在身體很虛弱,不能隨意走動。”他指了指四周道:“我這裡房舍也相對寬裕,權且在我這裡先安頓下來吧。”
“如此甚好!”周虎抱拳作揖道:“那就有勞先生了,我的魚壺和柴火還在河邊上,我們就先告辭了。”
見二人漸行漸遠,張大夫轉身對碧雲道:“你也先睡下,我去山上採些藥材。”說完便吩咐了手下,出門向山上去了。
碧雲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感覺屋頂好像離自己越來越近,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眼淚就像盆裡裝滿的水,慢慢順著臉邊淌到了耳後根,不知這樣流了多久,竟然慢慢地睡著了......
然而,碧雲是“幸運”的,她失去了養育自己的父母;失去了敬仰多年,視她為己出的族長;失去了伴她成長的夥伴;失去了族人,失去了家園,同時她也失去了這段痛苦的記憶,這對於她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
殘陽茹血,清月奪暉,轉眼已是傍晚,落霞處,一行大雁漸漸遠去,而一隻孤雁卻艱難地跟著,碧雲看此景象,不禁傷感。她覺得自己像迷路的孩子,不知道回家的方向;像漂泊的樹葉,不知水流向哪裡;像這襲人的晚風,不知何處生,不知何處止......
不一會兒,天色轉暗,星輝閃耀,池塘邊已經是蛙聲一片。
“姑娘,來吃些吧,雖是些粗茶淡飯,但都是對你身子有好處的”張大夫把碗筷擺上桌子,示意碧雲過去,“吃飽了,才有力氣想起來家在哪裡。”
“謝謝先生。”
碧雲緩步走進屋子,接過筷子,或許是太久沒好好吃東西了,這頓飯她吃的格外香,不知是懷念何人,這頓飯她吃的熱淚盈眶。
然而,這亂世哪有那麼多的好人,這平白無故誰又肯無私奉獻呢?總有人為了利益不惜落井下石,總有人為了私利不惜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在這些人的眼裡,利益才是永恆的,其他一切都是經不起推敲的。
碧雲吃了飯菜,方起身,便覺得頭重腳輕,眼前一切都變得恍惚。
她強撐著身子,扶著牆,一步一步挪向裡屋,卻終究敵不過藥力,迷迷糊糊地倒了下去。
“哈哈哈,這黃花大閨女,定能賣個好價錢咯”張大夫有些得意忘形,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用早已準備好的麻袋,把碧雲裝了起來,心思縝密的他還不忘給麻袋捅了兩個出氣眼,生怕悶死了碧雲,賣不上價錢。
原來這郎中白天就打起了鬼主意,藉著採藥之名,偷偷跑去聯絡了人販子,約定好了戌時把人送到村口,現在碧雲已經被裝進了袋子,他趕忙出門跑去找推車。不巧出門就撞上了周虎。
“先生,天都黑了這是去哪啊?”周虎拎著食盒,走上前來。
“我白日裡丟了藥鋤在山裡,我想去山上找一找。”
“這山上也沒人家,夜裡又沒行人,那藥鋤又沒長腿,明天你起早去啊,準在!”
“說得也是,那就明天去取。”郎中定過神來,問道:“這麼晚了,你這是去哪呀?”
“是這樣,我今天抓了兩尾鮮魚,我燉了魚湯,我媳婦讓我送來,說給碧雲姑娘補補”
“她剛吃過飯就進屋歇息了,身體還是羸弱了些,受不了這山野間早晚的寒氣。”郎中笑道:“哦,對了,就在剛才碧雲姑娘還說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呢,說今天有些失態,改日定好好言謝。”
“哪裡哪裡,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周虎豎起大拇指道:“先生好心收留也是功德一件呀,鄉里鄉親都傳開了,說您懸壺濟世,慈悲心腸呀!”
“不敢當!不敢當!醫者救命乃是本分。”
“那行!既然碧雲姑娘休息了,我就不打擾了,您早些休息”說完相互做了一揖便往回走,可他還是多了個心眼,覺得張大夫的神情不同往日,有些慌亂,好像在故意隱瞞什麼。他佯裝回去,卻又偷偷地折了回來。
這郎中雖是回去把燈都熄了,但周虎始終能聽到屋內有聲響,果不其然,過了半個時辰,這郎中按耐不住了,他鬼鬼祟祟覓來一個推車,把麻袋放到車內,徑直推向了村口,周虎看在眼裡,心生疑惑,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怎麼現在才來?你晚來一刻,我就要回去了。”村口樹的黑影和郎中在竊竊私語,周虎離得遠,聽不真切。
“別急呀,你瞧瞧,今天這貨值不值得你等上一等!”
黑衣人小心解開繩頭,露出碧雲的容貌來,不禁大喜道:“本事不小啊!這是哪家千金著了你的道了!”
“快給錢,我要趕緊回去,被發現了,這裡就沒法混了!”
兩人正在討價還價,突然殺出一人來,當頭給了這郎中一棒,原來周虎看見那袋子中裝著碧雲時,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怒不可遏,抄起旁邊一個木棍就打了過去,郎中頓時天靈破裂,血流不止,正要揮起第二棒時,黑衣人一拳飛來,周虎被打倒在地,雖然意識尚存,但身體已經不聽使喚,眼睜睜地看著碧雲被黑衣人掠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