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莉莉絲丟開已經失效的噪音幹擾器,神經束蛇一樣靈敏地纏上了臺上的s。她閉眼凝神,發動了共感,一瞬間,就被拖進了對方混亂的精神世界。
他荒蕪的精神領域不同於一般哨兵,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海洋,疾風驟雨撲打在滿是漩渦的黑暗洋麵上。記憶片段如閃電飛快掠過,在風中生生撕裂開來,一閃而逝,眨眼湮滅在狂風般呼嘯的精神力中。
擂臺上,s距離埃夫裡越來越近,失去神智的雙眼,死死盯住無處可逃的獵物。
莉莉絲鼻尖隱隱透出汗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突然,風中傳來了遙遠的鈴聲,莉莉絲勉強抬眼望去,只見風雨彼端,隱約有一座模糊的燈塔。
燈塔已經荒廢許久,甚至攀援在側的藤蔓也皆盡枯萎,可塔頂還隱約亮著微弱的光。
那即將熄滅的微弱火苗,包圍著一團純白的記憶。
她毫不猶豫地伸手,觸控到白色微光的剎那,周遭的場景轉換。狂風,燈塔和海洋消失了。
莉莉絲發現自己身處一座精巧的花園,修剪整齊的紅玫瑰送來香氣,大理石噴泉和雕塑隱約點綴在迴廊附近。三三兩兩穿著制服的女生,從她身側嬉笑著走過,不時回過頭,朝她的方向害羞地瞟一眼。
她回頭一看,只見喬木的陰影裡,靠著一個金發的騎裝青年,他看起來溫柔英俊,眼窩微微凹陷,把淺藍的眼睛襯得深邃,額間有一道細細的環狀鏈。
莉莉絲隱約覺得這個人很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突然,他眼睛一亮,站直身子。莉莉絲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小路的盡頭走來兩個少女。
高個子的女生一身英姿颯爽的藍色騎裝,黑發緊緊束起,發髻上斜斜別了衣服同色的帽子,顯得簡潔大方。
她一邊走,一邊安慰一旁的白裙少女。莉莉絲定睛一看,居然看到了年輕版的白鷺,她可憐兮兮地抽噎著,哭得鼻子都紅了,看起來像一隻小兔子。
騎裝少女似乎很無奈,半蹲下身,掏出手絹,替她拭了拭鼻涕眼淚:“別難過了小白,總會找回來的。”
“可,可是,就要能力考了,如果它還不回來,我,我……”白鷺一想到這裡眼淚又飆出來了,說出了困擾她多日的擔憂,“到時候我們分不到一個班可怎麼辦?”
“白,你的天賦那麼強,即使丟了思念體,也不會掉出a班的。該擔心的是我才對。”她微微一笑,平凡的五官突然生動起來,好像突然有了光。
“……那,我們不會分開嗎?”白鷺偷偷抬眼看了她一眼。
高個子的女生聞言,揉了揉她披散著的黑發,又捏捏她通紅的鼻尖,信心滿滿地搖了搖頭。
旋即,她直起身,透過莉莉絲,看到了樹下摘下帽子的青年,低頭行禮:
“西弗殿下。”
他大步走近,虛虛扶了一把,有些侷促地微笑:“藍歌,天氣這麼好,一起去騎馬嗎?”
藍歌抬頭,深藍色的眼睛裡映出青年發紅的臉,隱隱透出溫柔的光。她大方地抬手挽上他的胳膊,明明五官平常,著裝樸素,卻似乎比身邊人更加耀眼。
她沖白鷺揮揮手,笑道:“一起來吧。”
白鷺搖搖頭,趁她不備,偷偷瞪了金發青年一眼。她像只被拋棄的小動物一樣,委屈巴巴地站在廊下,眼睜睜看著一對璧人走遠了。
莉莉絲看不到更遠的地方,s的記憶好像就在這裡戛然而止,青年和少女親暱地並肩而行,近處是火一樣熱烈的玫瑰,遠處是燃燒的晚霞。
這是他耗盡心血儲存的,最初和最後的記憶。
平凡的戀人,即使在遙遠記憶深處,也熠熠生輝地閃著光。
莉莉絲還不能理解這樣的情緒,但她相信自己已經找到了需要的東西。
s距離埃夫裡已不過半米,抬起的掌刃挾雷霆之勢而下,莉莉絲顧不得掩藏向導的身份,全力放出精神力,強大的精神力狠狠撞進對方一片混沌的思維:
“住手,西弗!”
這個名字出口,s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卻沒有停下攻勢。
莉莉絲面色發白,突然想到了什麼,再次發動了攻擊。s只覺得大腦似被重錘狠狠一擊,旋即一個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藍歌!”
他晃了晃,一臉茫然地轉頭,好像要找到那個呼喚她的人。
藍歌。
突然,他對上了倒地喘息的星盜的目光,對方也有一雙深藍色的眼睛,明明很痛苦,卻依舊平靜如月下淺海。這樣一雙眼睛似乎喚回了他的神智。
滿是鮮血的臉上,露出一閃而逝的脆弱,他的呼吸粗重,微微皺起了眉頭,搖晃著跪倒在距離埃夫裡不遠的地上。
二樓包廂的門不知什麼時候開啟了,一個渾身包裹在白袍中的男人露出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