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銘笑了一下,揹著手道:“是的!”
顧書堯點了下頭,看著洪銘稱贊道:“我知道洪銘先生您生於海外,天賦凜然,不僅會八國外語,還能將《莎士比亞》倒背如流,是整個燕北難以多得的語言天才,也可以算得上翹楚了!”她說的這些,也正是洪銘一直引以為傲的,他也是仗著自己的資歷才敢在有些事上開口。
洪銘只知道顧書堯在燕北女大教法語,顧書堯聽突然這麼說,洪銘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只道:“我知道你是巴黎大學畢業的,法語也說得不錯。”
“準確來說,您會的這些我也會。在我懷孕期間研究過您發表的每一篇文章和您的生平近況,譬如這段時間您正在自學義大利語。我知道您在學術上的確造詣非凡,但在對待性別上仍然存在偏見!”
“等等,你說你都會?”
“是的,事實上國外做過研究,女性在學習語言上更具優勢,我教的學生們都十分出色。”顧書堯特意用新學的義大利語說的剛才那段話,“實不相瞞,我的義大利語也是這段時間自學的,不過因為性別優勢,可能學起來要比您稍微快一些。”
洪銘稍微愣了一下,顧書堯接著道:“您說的沒錯,四個月前我剛剛生下了我的孩子。的確我晚上回家之後除了批改作業、做一些上課的預備工作外,還需要照顧我的孩子,這是一個做母親的本能。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母親勤苦照顧孩子為家庭付出反而就應該遭到這個社會的歧視!這不公平,洪銘先生!因為身體機能來區分高下、進行分工,這應該原始社會的事情,並不是現在!沒有什麼是永遠一成不變的!”
顧書堯說完,臺下又有人說:“我也是一名母親,燕北女大畢業,現在在盛州的報社工作,我並不覺得我有哪一點比不上我的男同事!既然沒有差別,教育上也該一視同仁!難道洪銘先生您是在害怕什麼麼?”
顧書堯聞聲望去,是孔熙站在臺下,她重新剪了短發,披了一件米色的外套,手插在口袋裡。她說完朝著洪銘稍稍笑著抬了下頭,是她獨有的驕傲,如果那個人能看見,這個樣子的她一定會喜歡。
洪銘有些站不住腳跟,場下沸騰了,這場辯論誰輸誰贏也佔理已經一目瞭然。顧書堯臉上也露出笑容來,只是當她環顧臺下時,才發現殷鶴成竟坐在角落看著她,他穿著西裝並不顯眼,在人群裡抬頭沖她笑了笑。
穩定高産的新型抗菌素是兩年後被研製出來的,不是顧書堯,卻是一名燕北大學畢業的女學生。曾慶乾他們當年那些去法國留學的已經回來,他們之中有學機械製造的、學化工的、甚至有研究核的人才。他們受顧書堯的邀請,都選擇回到了燕北。何宗文也回國了,只是這一回他還帶回了他的妻子,是一位金發碧眼、十分美麗的法國女人。
顧書堯和殷鶴成親自為他們接風,泰遊也去了,泰遊因為顧書堯教導的好,從小語言天賦也十分出眾,雖然只有兩歲,還能用法語同何宗文的妻子艾瑪交談。
大家都驚訝於小泰遊的語言天賦,殷鶴成在一旁看著,用法語開玩笑道:“我們一家三口都會。”見大家都驚訝這,他笑著看了眼顧書堯,“我太太教的。”
燕北六省科技的發展,無形中在很多事情都慢慢有了底氣。雖然眼下依舊問題重重,穆明庚雖然逃到日本,南方政府獨攬大權。
可方中石此時仍不滿足,一邊跟長河政府的其他派系部隊繼續內戰,一邊覬覦著盛軍的軍事實力,而日本和其他國家的駐軍依舊沒有撤離,這並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問題。
年底的時候,在乾都召開了各地司令的會議,殷鶴成帶著顧書堯去了,顧書堯也好幾年沒去過乾都了,倒是見了許多老朋友。
方中石希望殷鶴成歸於南方政府,並答應給他副總司令的位子。長河政府的舊部不願意被方中石收歸,暗中慫恿殷鶴成出任長河政府的新總理,挑撥道:“您資歷比姓方的深厚多了,當初您做陸軍總長的時候,姓方的連資格都沒有。我們服您,但不服那個姓方的!”
殷鶴成只笑了笑,並沒有同意。那一年燕北易幟,殷鶴成答應從此歸屬南方政府,只要是抵抗外國軍隊侵略、維護領土完整,盛軍一定全力以赴。但殷鶴成也拒絕了方中石讓殷鶴成前往乾都任職的請求。
這無休無止的混戰早該結束了,國家穩定才能共禦外敵。殷鶴成明白長河政府的殘餘勢力之所以仍在,無非是有日本在背後支援,他們最不希望中國內部和睦。
許多教訓就在顧書堯給他講過的那些故事裡,他要做的是絕不重蹈覆轍。
殷鶴成和顧書堯離開乾都,是方中石親自送的他們上回盛州的專列,臨行的時候,不知是方中石是不放心還是其他,仍在問:“少帥,乾都可是個好地方,你真的不打算帶著夫人、孩子過來麼?”
殷鶴成往燕北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看了看顧書堯,淡淡笑道:“雁亭離不開燕北,燕北也離不開雁亭。”他說的是實話,這樣的形勢,換一個人並不一定能守住。
顧書堯挽著殷鶴成的手上了列車,進車廂的時候她望著殷鶴成笑了笑,小聲道:“這幾天都忘了告訴你,你好像又要當爹了。”
“真的?”
“騙你做什麼,說好還要個女兒的。我和你也離不開,也不分開!”
汽笛鳴響,專列在藍天下緩緩向燕北行徑,路還有很長,任重而道遠。但有他們一同攜著手走下去,艱險不可懼,遙遠也不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