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週,殷鶴成都是在她這過得夜,除了每日去一趟帥府探望,從北營行轅處理完事務後,便直接到公寓來。
顧書堯很享受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刻,她從零開始教他學法語,她還嘗了燕北六省總司令親手燒的菜,她應該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有此殊榮的人,雖然的確不怎麼好吃。
然而時間一日日過去,顧書堯雖然喜歡這樣的生活,但她並不覺得安生。
殷鶴成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他是什麼打算顧書堯其實心底都明白,他一個盛軍司令不可能一輩子和她擠在一套租來的公寓裡,他帶過來的那些隨身要用的檔案、工具裝置,這麼小一間公寓已經堆不下了。何況,他是個孝子,每日還要回帥府去看望殷老夫人和老司令,兩頭跑也是在是辛苦。
殷鶴成連著好多日晚上不在帥府和官邸留宿,老太太那邊不可能不起疑。就算他可以陪著她這樣不問將來的得過且過,可老太太那邊過不去。
顧書堯惶惶然過了好幾日,終於忍不住問殷鶴成:“你現在天天在我這,奶奶知道麼?她如果知道了怕是會不樂意。”顧書堯怕他誤會,解釋道:“我不是在怨奶奶,可如今就是這樣的情形,我一天為你們殷家傳宗接代,奶奶就一天不想你只和我在一起。”
殷鶴成正靠在床頭看書,聽她這麼說抬起頭道:“我知道你不想讓奶奶知道,所以沒有人會告訴她。”見她有些不可置信,他笑了笑,“你放心。”
殷鶴成倒沒有騙顧書堯,帥府那邊五姨太剛剛得了些訊息,興高采烈地往殷老夫人屋裡走。
入秋了,殷老夫人坐在塌上吃橘子,一見五姨太如此高興地進來,便知道她定是有眉目了,便問她:“怎麼樣,打聽到什麼了?”
五姨太煞有介事地挑了下眉,走到老夫人跟前,連連笑道:“打聽到了,打聽到了!”說著,她湊近了到殷老夫人耳邊道:“我已經問過侍從室那些人了,雁亭這些日子既不在帥府也不再官邸,是跑去一個女人的公寓裡過夜去了。”
殷老夫人眉頭緊蹙,怒道:“這像什麼話!”整日在外頭過夜,她不曾見他孫子這樣荒唐過。
五姨太忙安慰道:“哎呀,老夫人,您要這麼想,總比吊死在一棵樹上好些,雁亭總算是想開了。”
聽五姨太這麼說,殷老夫人緩和了些,“那姑娘叫什麼名字?是個什麼樣的人?”
五姨太面露難色,“這我也不清楚了,怎麼都問不出來,要不您改天親自問問雁亭,讓他把人帶回來,總在外面也不是回事。再說了,那位一直不肯回家,再過些日子離婚也不是不可以,佔著夫人的位子又整日在孃家待著不回來,哪有這種事呀?”
一說起“離婚”這兩個字,老夫人又有些於心不忍了,嘆了口氣:“先不說這個,早點讓雁亭把人帶回來才是正經事。”
“是呀是呀,雁亭在外頭也不是一日兩日,說不定那姑娘肚子裡已經有了呢,可不比那個生不出孩子的。哎呀,您到時候就等著抱曾孫吧!”
下午殷鶴成回帥府時,殷老夫人便提起了這個。殷老夫人故作不知情,只問:“雁亭,我聽說你最近也不在官邸過夜,是去哪了?”
殷鶴成笑了笑,只道:“最近軍務有些多,就在北營行轅那邊睡下了。”
“你少來這套。”殷老夫人擺了擺手,仰起頭看了他一眼,拉長了聲音道:“我還不知道你!要是有什麼合意的人盡管帶回來,姨太太什麼也不比娶妻只能娶一個,沒那麼多講究,喜歡的話帶回來就是了!”
五姨太原本在一旁慫恿著,聽到殷老夫人說這話,面子上有些過不去。
殷鶴成早就知道殷老夫人會過問,便特意讓底下的人放些風聲出來,也省得老夫人擔心。
老夫人又道:“你生辰也快了,就在那個時候帶回來吧,也正好是個契機,讓大夥都認識認識。”
殷鶴成點了下頭,沒有再說什麼。
這幾日,殷鶴成確實也有些忙,南北兩方的政府最近又有些沖突,晚上他回到公寓時已經快十一點。
顧書堯應該已經睡了,客廳的燈熄著,只給他留了進門過道的燈。殷鶴成怕將顧書堯吵醒了,關外頭的門都是輕手輕腳的。
只是剛走進客廳,便看到從臥室裡的門縫中溢位燈光來。
殷鶴成將鎖扭開,見顧書堯正坐在床頭看書,便問:“怎麼還沒睡。”
顧書堯將書闔上,心事重重地望著他,並沒有說什麼。
並不是手上這本書有多精彩,她更多的是失眠,一來是他還沒回家,二來是她在為今後的事情發愁,她知道他的生日就在下週末,按照往常的慣例那天是要在帥府辦酒宴的,她不可能永遠躲在這個地方和他這樣過下去。
可她對那個家的氛圍有發自內心的排斥,一想到這從前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又湧了上來。他們好不容易才和好,如果回去她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和從前一樣,壓抑、爭執、爆發,她不想再經歷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