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宮內,氣氛有如一根繃緊的弦,時刻都可能一觸即斷。
鏡音塔底層議事廳中,八位神君已全數到齊分列在八卦臺上,除了看不見面容的坎君和神態一向平靜的巽君,其餘人的臉上都掛了心思各異的表情。
離君面上一直帶著淡淡的嘲諷,口氣更是毫不忌諱,“乾君才剛剛上位,就造出了好大的動靜啊,你和坤君真不愧是母子,連做出來的蠢事都如出一轍。”
南宮涼聞言臉色一寒,卻始終隱忍不發。
旁邊的震君含怒接話道:“依本君看此番比那乾華一歿更甚,為了一場小小比賽,居然濫用靈力,致使無數生靈塗炭,讓南宮家因此背上了多重的罪孽!”
兌君卻替他出面聲援:“這比賽的意義非同小可,如今千機宮贏得了幫戰的最終勝利,便可正大光明地執掌武林生殺大權,不必再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來維繫命脈,實乃一勞永逸之舉。”
震君不屑地哼了一聲,“要贏又何須動用如此大的力量?此次分明就是乾君的個人之過,休要為他辯解!”
兌君還要再說,沒想到南宮涼竟親自站出來承認了錯誤“此事確是我的過失,請宮主責罰!”南宮涼麵朝坤位屈膝一跪,完全一副負荊請罪的姿態。
南宮宮主沉默不語,目光卻望向右手艮位的天機長老。
鶴髮童顏的老者從袖中取出了一隻皸裂的龜甲,緩緩開口道:“吾不久前曾為天水卜過一卦,卦象顯示此間不日將有一劫。少宮主所為正應此劫,雖為之背了因果,卻也是順應天意。”
此言一出,眾神君便都不說話了。在座絕大多數都是敬天信命的虔誠使徒,連最具權威的艮君都說此事合乎天意,那麼誰也不想被扣上逆天而行的帽子。
“既是天意,便由天定奪罷。”宮主意興闌珊地擱下這句,就起身欲走。
“且慢。”離君揚聲道,“我南宮氏族歸隱於此已有數十年,敢問艮君,這突然讓我族捲入江湖紛爭的決定,可也是上天授意?”
天機長老雙目微闔,半晌才道:“並非天意所指,卻是大勢所趨。”
離君擰眉欲駁,卻不想那跪在乾位的男子竟驀地倒了下去。
“涼兒!”宮主大急,連忙衝過去扶起他。天機長老也趕上前去,替人細細診了脈象,眉頭不禁鎖起。
“如何?”宮主急問。
“精神消耗太過,體內靈力反噬,先帶下去吧。”長老說著便命廳外侍從進來抬人。
離君嘴角噙著冷笑,銀髮下半遮的深眸裡暗含諷刺,“擅自使用力量,打破凡世平衡,縮減壽命便是天意要給你的懲罰吧。”
不經意聞見他的話,一直靜如雕塑般的坎君,竟也微微地偏了偏首。
……
寬大的雕紋寒玉床上,深藍色的軟銀紗幔層疊垂落,宛如夜幕極光一般環繞在躺在玉床中央的男子身側。做工精美的絲綢錦被極服帖地覆在他的胸口以下,卻並未透出暖意,只有絲絲沁人的涼。
室內不點薰香,但從那床中男子身上竟散出清清淺淺的冷香,極為好聞。瑩白如玉的膚色襯得他整張臉似籠著一層淡淡的柔光,英挺的眉在睡夢中依然淺蹙,水荷般的薄唇緊抿,彷彿在忍耐著什麼。
南宮塵月獨自倚靠在床邊,怔怔地望著他出神,鳳眸裡凝著星星點點的希冀。他在床心熟睡,她在床邊看他,整幅畫面靜美得如同韶華停滯。
房門忽然被人推開,青衣如碧的男子走了進來,琥珀色的目光帶著責備。
“紫微,你可知錯?”
南宮塵月俯身跪下,聲音壓得極輕:“紫微知錯。”
“為何不阻止他?”兌君怒色質問道。
南宮塵月懊悔地搖頭,“當時,我不在他身邊。”
“不在他身邊?”兌君的眼神裡不禁起了猜疑,“那他緣何發這麼大火?”
女子眸心一顫,小心解釋道:“許是……敵人太難纏。”
“別想欺瞞本君!”兌君的目光驟冷,“他的弱點就只有情之一字,能引他失去理智的也必然只有這個原因!而你不是他的最愛嗎?連你人都不在現場,他何來非要置人於死地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