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醒以後,唐傾墨一直意志消沉,不言亦不笑,除了喝藥以外,終日都只靜臥在榻上。偶爾有人來訪,她也不聞不問,彷彿與世隔絕一般。
易子梟照例每日都來探望她,時常與她說幾句話。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他說她聽,很少再有其他反應,就連感謝的話,也只有初醒那日對他說的兩句。其餘時間盡皆沉默,神情甚是寡淡。
他卻也不在乎,每日親手喂下藥後,無論她聽不聽,都會堅持聊上半會再走。藏劍山莊的少主人自小便飽讀詩書,愛好風雅,對什麼話題都可以信手拈來、侃侃而談,倒也極少有失語尷尬的時候。
只是這一日,易子梟的言行卻沒了平日的爽落大方,反而有些遮遮掩掩的,似乎藏了什麼秘密。
看著他小心翼翼走進來的模樣,唐傾墨心底不由多了幾分好奇,便不動聲色地悄悄觀察著。
從門到床的距離並不太遠,可易子梟挪動得卻極其扭捏,時不時還倒吸口氣,像是很痛苦。好不容易磨蹭地坐到床邊的小桌前,他剛要開口,誰知衣衫裡卻忽然一動,到嘴的話竟變成了“啊!”的一聲痛呼。
傾墨嚇了一跳,連忙往他身上看去,發現對方胸腹處的外衣下鼓出了一小團,似有什麼東西在裡面蠕動。
對面的男人似乎終於忍耐不住,一把將衣服裡那淘氣的小東西撈了出來,滿臉恨色地瞪著它。
居然是一隻小奶貓。
傾墨定睛去瞧,見那小貓渾身雪白的毛皮,一對湛藍的眼睛透著靈氣,兩隻毛茸茸的小耳朵一動一動,似很不滿被人提在半空。
易子梟同它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忽想起旁邊還有人在看,連忙將手裡的毛團放下,尷尬地咳了幾下道:“墨墨,這個是城郊的獵戶今日送來的,才一個月大,還沒斷奶便沒了孃親,我看小傢伙可憐,便收下來養著。誰曉得它竟這樣磨人,一刻都離不得人陪,不得已我只有把它帶過來了。”
唐傾墨不禁古怪地瞧了他一眼,帶來就帶來嘛,做什麼藏著掖著。這小貓看著活潑可愛,她忍不住也想抱一抱,便伸手過去要。
不想易子梟卻陡然將手一縮,神色頓時緊張起來,生怕她碰著那小東西似的。
傾墨的手滯在空中,一時尷尬,對方連忙解釋道:“這外頭撿來的東西還未受過馴化,野性難泯,它……咬人。”
說到“咬人”二字時,易子梟的俊臉不由微微一紅。
傾墨突然想起他方才痛叫出聲的狼狽樣,前後一想,不禁抿唇笑出了聲。
他的神色頃刻柔軟下來,有一點激動,又藏著掩不住的欣喜。
“墨墨,你終於笑了。”
唐傾墨抬起眼,正對上那溫柔深情的目光。他緊張中透著快樂的表情,很難與平日裡高貴慵懶的名門少主聯絡到一起,反倒像個平易近人的鄰家哥哥。
她被看得有些赧然,輕輕垂下眼瞼,低聲說道:“你是個笨蛋麼?”
說著,趁那人發呆之際,輕巧奪過他手裡的雪白毛團。
易子梟驀地大驚,伸手就要搶回來。卻沒想到,在他手中兇悍難馴的小貓兒,到了她懷裡竟出奇得溫順下來,甚至舒服地打起了哈欠。
“真是奇了!”他驚歎道,“在我這恨不能把我撕碎,怎麼到了你那如此聽話?”
傾墨撫摸著貓兒柔軟的茸毛,不假思索地道:“你把它藏起來不讓它見人,它定覺得你不喜歡它,自然要跟你對著幹。若想同動物心意相通,就應該真心實意地對待它……”
說到這裡,她撫毛的手不由一頓,眼底驀然湧上掙扎的情緒。
對面的男子卻一臉驚喜,“墨墨,你真厲害,你怎麼知道這馴獸的訣竅?”
“聽別人說的罷了。”她淡淡回答,將已經睡著的小貓重新送回他手上。
然而那敏感的貓兒卻似感覺到自己被拋棄似的,陡然睜開湛藍的眼睛,嗷嗷叫著不肯離開。
正巧此時有人來傳喚,易子梟歉意地對她笑笑,“墨墨,既然它這麼捨不得你,你先替我照顧它一會可好?我很快就回來。”
傾墨聽著小貓的哀叫聲也有些不忍,無奈只好將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