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時間,則大部分都花在了置辦葬禮上。雖然孃的意思是一切從簡,但應盡的孝心兄妹三個卻不肯吝嗇。由於墜崖之人屍骨難尋,唯有將墓碑立在了碧落崖上,以期為崖下亡靈指明回家的方向。
入殮那天,她在父親的衣冠冢前跪了一整日,眼淚盡幹。
半個月後,唐傾墨陸續收到了各地分舵堂主的回信。大略算了算,共有十七封毫無疑議同意撤回蜀地的,十二封雖有質疑卻仍表忠心有意從命的,但另有五封卻堅決持反對意見,剩下三封則壓根就沒有迴音。
傾墨看著這些態度迥異的回信,心裡冷笑。
看來不服氣的人遠遠不止自己一個,爹給自己留下的任務,看似簡單,實際卻也並非是那麼好執行的。過去因爹的才智無雙,治下手腕一向狠厲,門下弟子不得不敬服於他。但是自門主暴斃之後,恐怕對自己這個初生牛犢的空降掌門,有些人就敢不大聽話了。
爹做事素來嚴謹周密,即便是意外身故,也定然留下了掌控全域性的法子,只是娘既然未提,便是想經此事給自己一個考驗。不過就算娘真的說了,自己也未必會去用。
不到最後關頭,她才不願依靠別人。
至於這幾個叛逆的堂主,唐傾墨自有辦法收拾他們。
宣示主權的第一步已經做了,剩下的人還需要時間消化,她也不欲逼得太緊,索性忙裡偷閒地去院子裡散散心。
途徑衰敗的荷花池畔時,水邊一道單薄紅影不由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他?”
自山神洞回來不久後,唐傾墨便已從大夫口中知悉自己救回來的乃是一名少年,而並非少女。記得當時她還鬱悶了很久,哪有長得這樣清秀脫俗的男子,何況作為一個男人來說,他的體重也太輕了吧。
這紅衣少年天生體弱,自醒來後便一直留在府中靜養,由於太過沉默寡言,且那雙原本閉著眼時弧線極美的眼睛一睜開來竟黑得深不見底,令不少人望而生畏。故其雖住了不短時日,卻也無人知曉他的來歷,但許是因年紀相仿,唐萌萌最近倒是挺愛粘著他。
傾墨細想了想,發現都過去這麼久了,自己竟還不知這孩子的名字,便走上前去,打算跟他聊聊天。
“小兄弟你好。”
紅衣少年聽見身後的招呼聲,緩緩轉過身來。
“啊!”饒是唐傾墨已有耳聞,但在親眼見到這雙特別的眼睛時,還是忍不住被嚇了一跳。
少年臉上無悲亦無怒,只拿一雙漆黑的深瞳默默看著她。
“失禮了,嗯……我只是想問,你叫什麼名字?”傾墨有些尷尬地打著哈哈,連忙轉移話題。
少年口中輕輕地吐出三個字,“東方罹。”
“東方梨?很美的名字啊!”傾墨自以為是地腦補了一下,便脫口讚道。
東方罹聞言略呆了呆,就又不說話了。
傾墨只好主動尋找話題,“嗯……那個,我初見你時,有很多厲害的劍客都在尋你,你知不知道他們為何要抓你?”
東方罹搖搖頭。
“那你的家人呢?他們會不會知曉?”傾墨鍥而不捨。
“我沒有家人。”紅衣少年竟答得十分坦然。
傾墨一聽忙捂住嘴,換上了一臉抱歉,“呃,對不起啊……”
這回卻輪到東方罹困惑了,微微蹙起的眉梢彷彿是在琢磨,她為何要說對不起?
怕再觸及他的傷心事,唐傾墨又換了個問題道:“對了,那些壞人似乎很怕你,還特意用石棉把你裹起來,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能力呢?”
“特殊能力?”東方罹似懂非懂地想了一會,隨即徐徐抬起手來,輕觸了一下池中早已萎蔫殘敗的荷葉。
“這個算不算?”
傾墨還沒來得及問“什麼算不算”,就忽然看見剛剛被他觸碰的那葉殘荷產生了變化!
只見原本枯黑凋敝的荷葉正在一點點透出新綠來,眨眼之間,它就重新變回夏日的鮮綠。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從那鮮綠的荷葉中間,竟噌噌冒出了一根花莖。唐傾墨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根花莖開出鮮妍的粉白荷花,鼻尖甚至還能嗅到花心蓮蓬的清香。
眼前的景象實在太過神奇,傾墨一時驚訝得都說不出話來。
等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一直很安靜的東方罹居然主動提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