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塵月在草地上悠悠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那白衣少年席地而坐的背影。那背影似洗淨鉛華般清雋而澄淨,與遼闊的天空和連綿的草地自然相融,讓人感到安心。只是唯有那白衣上浸染的斑駁血跡與眼前之景格格不入,破壞了這幅本該完美的怡人畫卷。
“醒了?好點了嗎?”即使並未回頭,蕭君祈亦能察覺到身後人的動靜。自從體內那奇詭的寒流出現後,他的感覺就越來越敏銳了,儘管他從前也比常人反應靈敏。
南宮塵月想起了之前的事,心有愧疚,聲如蚊蚋地開口道:“我沒事,不過你肩上的傷……”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他的聲音淡然而平和,聽上去好像真的沒受影響。
但常年在受傷與死亡之間摸爬滾打的殺手卻不會相信,南宮塵月作為殺手的經驗告訴她,那種深度的撕裂口,很可能傷及筋骨。不過讓她疑惑不解的是,他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為什麼沒第一時間去包紮傷口,反倒跑到這裡來了?
她從後面僅僅看出他是在埋頭做什麼事,卻猜不出那比處理傷口更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別妄圖糊弄一個殺手,你的傷需要儘快處理,我幫你吧。”南宮塵月語氣依舊冷淡,只是手腳上的動作卻帶了幾分焦急。
然而當她剛剛走至他身邊時,少年卻忽然轉過頭對她尷尬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此事不著急,我現在有些騰不開手,你若願意幫忙,就去那邊幫我摘點花吧。”
南宮塵月被他的話弄懵了,傷口不管,卻要她摘花?摘花幹什麼?
但看到君祈眼中懇切的神色,她又不好拒絕,只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去採摘那一片野生的藍花草。
沒過多久,南宮塵月便捧了一堆還沾著露水的藍紫色花朵回來,只是……有點支離破碎。也無怪乎她,常年只會握劍殺人的無情雙手,哪裡知道該怎麼溫柔地摘花呢?
蕭君祈苦笑著接過她手中莖段長短不一的藍花草,細心挑揀了一陣,才總算選出了一些花莖足夠長的完整花朵。
直到這時南宮塵月才看出他在忙什麼編花環。只見少年修長的手指靈巧地穿梭在花莖之間,卻小心避開那些漂亮的花朵,一點一點編織出弧形的花環一角來。
這一情景看得她目瞪口呆!南宮塵月從來沒見過花環,更沒見過會熟練編織花環的男人!
“你……這是做什麼?”
蕭君祈沒有抬頭,仍舊專注地繼續著手上的精工細活,只是嘴角卻洋溢著笑容,“啊,在給師傅編花環,之前我又惹她生氣了,所以眼下得趕緊準備禮物賠罪。”
南宮塵月聞言一驚,他……竟是為了這等小事?受傷後第一時間沒有想到處理自己的傷口,卻是想著要如何給師傅請罪?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感到有點不滿,鳳眸一冷,她忍不住出言譏諷道:“若是要賠罪,你不如直接殺了我來得快,保準你那刁蠻師傅火氣全消!”
“不用激我,我不會殺你。”若無其事地說出這一句,蕭君祈舉起剛剛編好的花環,仔細端詳了一番,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為什麼?你不憎惡殺手嗎?”南宮塵月柳眉微皺,她一直想不明白這一點。
“因為我娘也曾是殺手。”少年漆黑的長睫緩緩低垂下去,“直覺告訴我,你和我娘一樣,都是迫不得已才會走上此路。可惜當年我還小,沒能救得了她……”蕭君祈的神情有些晦澀。
突然之間,他抬起頭,泰然直視南宮塵月的眼睛,“但我現在,想要救你。”
胸口彷彿剎那間被什麼擊中,南宮塵月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救她?他想救她?他們相識不過數日,或許連朋友都談不上,他卻只因她與他母親的一點相似之處,就甘願冒險救她?
心中一隅冰封之地,似乎有東西正在融化,她彷彿聽見了那潺潺流水的聲音。這久違的聲音,讓她不由自主沉溺其中,遲遲不願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