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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一劍霜寒十四州(3)

李軾見傅小芸沉沉睡去,腦袋也昏昏然欲睡,忽然想到這其中的古怪之處,心頭一驚,便坐在一旁默運太玄心法,讓體內太玄真氣遊走流轉,吞吐幾合,不覺便是次日。雖然一夜沒睡,但李軾精神卻極為健旺,倒似剛吃了人參果一般。

傅小芸悠悠醒轉,摸了摸自己的臉,依舊發熱,看到李軾坐在床頭,想到這一夜自己與他共度一晚,不由得又羞又喜,著實歡悅。但見李軾呆坐不動,不由得又有些惱怒,一腳踢出去,把李軾踢得跳了起來。板著臉說道:“你,一夜都在這裡嗎?”

李軾笑道:“我看你喝醉了便留在此處照料你,你酒醒了嗎?”說完伸手去摸她額頭,傅小芸扭頭避過,啐道:“少動手動腳的。”李軾見她臉色嬌羞,反而一把抓住她雙手給拉到了他懷中,傅小芸掙了一下,李軾反而抱的更緊了,便不再掙紮,嘆了一口氣道:“你總是欺負我。打是打不過你的,但是他日若你負我,我這樣的弱女子便只有,只有,只有自行了斷了。”李軾見她眼中閃著淚花,心中說不出的疼愛,心想:女孩子總愛胡思亂想。口中卻柔聲道:“我怎麼捨得打你,怎麼捨得欺負你呢,我寧願自己少一條胳膊也不願你掉一根頭發。”傅小芸“噗”的一笑,在他胸口擂了一拳,道:“你嘴裡總說這些。”

李軾見她破涕為笑,正要調笑幾句,忽聽門外店小二輕聲道:“公子爺,可醒了麼,有人找您吶。”只好應了一聲,放開傅小芸。

出了門,卻原來是藤原清河便攜小田平章早早的來了,久候在此已經好幾個時辰了。寒暄幾句,傅小芸收拾停當,便一同登上了飛來峰。

飛來峰並不高,以幾人的腳程不過多久便到了。只是山路狹窄,路上濕滑,卻也不怎麼好走。李軾見藤原清河、小田平章兩人步履若飛,宛如行走在平路上一般,腳下歩點時快時慢,卻不容易看清楚步法,一個不留神自己差點踏錯了步子,心中大叫古怪,忙及時收聶心神,穩住步子。一瞥眼見傅小芸額頭見汗,步履不齊,忙伸手拉住她,默運玄功,幫助傅小芸慢慢平息。

藤原清河有意試試李軾腳力,時而加快腳步,時而又故意放慢,但李軾不疾不徐,不動聲色的總是保持著一步之遙,心中更為驚訝,自己的輕功乃是倭國扶桑的絕學鬼影步,講究的便是小巧騰挪間,不知不覺的把別人帶入自己的節奏,從而拉開對方,卻不想李軾竟然全然不受影響,心中實為驚異。

不多時只見翠竹掩映間一座小莊園矗立,灰瓦白牆依著山勢而建,與周圍山水樹木相映成趣,卻有一股柔美在裡面。走到近前,只見門首兩只石獸分立兩旁,門前臺階、小路清掃得幹幹淨淨,大門緊閉卻無任何聲響,只時而聽風過林間,鳥兒不時鳴叫一兩聲。

小田平章上前拍了拍門上吞金獸的銅環。片刻之後,只見一個皂衣老者吱呀一聲把門開啟了一道縫,隔著門縫問道:“何人來此,打攪我家主人清修?”

小田平章躬身道:“我們奉命前來拜見錢大人。”

那老者眼睛一翻,斷然道:“這裡沒有什麼錢大人,你們找錯了地方了。”便想關門。

藤原清河趕上前一步,遞上一個絹布,說道:“請老先生幫忙通報一聲,說是故人拜訪。相煩您把這個交給錢大人,他老人家一見便知。”那老者看了看絹布,見上面寫了一首詩,說道:“我家主人已多年不見外客,縱然是故人,也未必能見。何況現下戰亂四起,招搖撞騙的人也多。”言下之意根本不相信藤原清河所說話語。藤原清河也不著惱,笑道:“老丈未曾通報家主未必便會不見,我們從扶桑日本渡海來此,實屬不易,勞煩老丈通報一聲,再做計較。”

那老者說道:“等等吧。”拿著絹布,關上門走了。李軾見那老者步履穩健,卻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沒想到會在這裡當一個雜役僕從。卻不知這錢府主人又是何等樣的人。

過了一陣,那老者複又開門,將幾人讓了進去。院落外簡內繁,亭臺水榭,假山石洞,轉過了好幾道迴廊,終於到了會客廳,讓小廝給幾人奉了茶,說道:“稍後,主人馬上便到。”說完便走了。

小田平章正襟危坐,一動也不動。傅小芸卻見到這會客廳裡掛著一些書法字跡,還有一些山水花鳥,無一不是恬淡素雅之物,想到進來之後,一路所見,這院中園林比之蜀中卻另有一番風味,不由得嘖嘖稱奇。

藤原清河泰然自若,指著一副書法說道:“這可是虞世南的真跡啊。”李軾隨眼望去,卻見寫的是“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這卻不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又是什麼。藤原清河道:“虞世南書法兼二王真意,此篇《摹蘭亭序》卻有當年書聖之風了。”眾人皆注目書法,細看其中精髓。小田平章看了幾眼,完全看不懂,便不再多看。傅小芸自與懷素結識,也知道了一些書法故事,但卻難以分辨出好壞。李軾自幼熟讀詩書,卻見這幅字運筆如飛,外柔內剛,筆致圓融沖和,更兼有一股遒麗之氣。不禁想到書上所說虞世南性情剛直,敢於直諫,書法中果然能夠感受到其中的剛烈之意,心中生起一股強烈的欽佩之感。

話音剛落,卻聽身後一人說道:“化外之人居然也懂得這許多!”

眾人轉身一看,卻是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眉目俊朗,身材高挑瘦削,卻是神色嚴厲。傅小芸細看他眉眼,卻有幾分和雷敬言相似。

藤原清河躬身道:“鄙人藤原清河,奉家師之命特來拜會。”

李軾一聽微覺奇怪,藤原清河此時話語卻與之前對自己說的並不相同,看了一眼藤原清河,只見他臉色如常,神情誠懇也不像在說謊。

那青年說道:“你是宗勝的徒弟?”

藤原清河躬身道:“不才受宗勝大師教導有五年。”

那青年神色緩和道:“我聽先父說起過宗勝大師,昔年宗勝大師回歸日本倭國,先父也曾贈詩留別,不知大師如今安在哉?”

藤原清河道:“我來大唐已近十年,接到羽書,仙師已於三年前圓寂了。”那青年默然,嘆道:“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嘆息一陣,通了姓名。原來這青年乃是錢府長子姓錢名默,據他所言,其父錢豈已於三月前病逝。

藤原清河訝然道:“前輩劍法超神,春秋正盛,不知生了何病?”

錢默眉頭一挑,說道:“家父乃是練功過度,雖在江湖,奈何操心國事,終究是天不假年。實在讓我們後輩痛惜。”一邊說一邊擦了擦眼角。

藤原清河肅然道:“小人冒昧,叨擾了。不知能否到前輩墳前祭拜一番,我也好告解先師在天之靈,也算了卻我為先師發下的宏願。”

錢默沉吟一陣說道:“家父喜好安靜,恐怕不便拜祭。”

藤原清河突然拜服於地悲聲道:“先師與令尊也是至交好友,我奉先師之命,便是見不到真人,也只好拜祭了,還望公子體諒我做徒兒的一番孝心。”

錢默說道:“這個,這個,家父墓地離此較遠,今日天色已晚,難以到達,諸位還請先行安歇,擇日再去何如?”

藤原清河哽咽道:“如此便叨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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