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是八歲的時候。關於童年的記憶,雁鴻總是模糊的。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不知道那到底是為什麼。他第一次有清晰的第一就是在這一天。
一輪太陽。
八歲的雁鴻面前的是一個橙黃色的火球,但在記憶裡,那是一輪太陽。雁鴻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去觸碰它,或許是好奇,但作為一個正常的環民,他不該有那樣的情緒。是有人挑唆?可記憶中也沒有這個人,或者聲音的印象。
總之,稀裡糊塗的,雁鴻觸碰到了它。雁鴻的人生也就此發生了改變。最直觀的便是,當火球消失之時,他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而頭頂的光環,也就此破碎。
後來,雁鴻才知道那個小太陽是由日冕碎片能力失控引起的,告訴他這個線索的是聖樹下的這片集聚地的管理者環民。當時,是他一路陪著自己離開了無主之地,開啟了他的流浪。
“我必須走嗎?”八歲的雁鴻問道。他懵懵懂懂的,什麼都不知道。
“你想留下嗎?”管理者問道。
“不知道。”雁鴻這樣說著,但卻緩緩地搖著頭。
“你想走嗎?”管理者又問道。
“不知道。”雁鴻沒做什麼動作,只是怔怔地看著遠方。
“環民一定很無聊吧……與我們斷開連線的你,一定是這麼想著的吧?”那時的雁鴻,還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你要趕我走嗎?”雁鴻問道。
“不是……”管理者笑著說道,“在斷開連線的一瞬間,你傳達說——你想要在這個世界裡看一看。”
“我可以在呆一呆嗎?”雁鴻看著管理者,問道。
“當然,你可以一直待著。”管理者說道,“一直到你想走的時候。”
“為什麼你說話會一顫一顫的啊……”雁鴻看著遠方,忽然問道。
“有嗎?”管理者摸著自己的喉結,對雁鴻投向了一種詫異的,恐懼的目光。雁鴻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他什麼都沒想,他們什麼都沒想,就那樣,望向了遠方。
“你很敏銳。”
管理者逃避了。環民的集體意識,逃避了。
“我們,害怕你。你已經,不是同類了。”這是雁鴻腦海中,記憶裡的最後一句話了。
雁鴻就這樣開始了他的流浪。
流浪的路是漫長的, 辛苦的,模糊的,尤其是在一個八歲的孩子眼前。時間像是一部又臭又長的文藝電影,昏昏欲睡的光景裡突然驚醒,卻發現才過了一個片頭曲的時間。在這漫長的時間裡,雁鴻學會了如何使用奧術,學會了如何與人交易,學會了做飯,雖然不算好吃。他就這樣流浪著,流浪了無數個日夜,記不清的春秋,然後,有那麼一天,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十三歲了。
那天,雁鴻在一條小河邊上洗臉。鞋已經快要磨破了,但離下一座城市還有很遠的距離。風塵僕僕的行程讓雁鴻的臉上掛滿了泥土和灰塵。在這新的一天來臨之時,這些灰塵泥土就顯得格外的負擔和異樣了。
“你這是什麼呀?”當雁鴻將一捧清水拍在臉上的時候,當清晨的感覺就這樣拍在臉上的時候,一個輕盈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雁鴻帶著兜帽,破碎光環在兜帽的頂上呼吸般的閃爍著。這吸引了一個小孩的注意。她激動著掙開了緊握著她的大人的手,跑向了雁鴻。
“是花嗎?”也不等雁鴻說話,這個急切的好奇的小孩便歡欣鼓舞地說道。她像是摘花一樣的伸出了倆只胖乎乎的小手,將光環捧在了雙手之間。
“啊……”雁鴻在流浪中變得遲鈍而麻木,並沒有什麼大的動作,依然保持著對面部的清洗。
“愛麗絲……”一個沉厚的聲音響了起來,隨著一陣並不算重的腳步聲,“有一個地方到處都是……”明顯的欲言又止,雁鴻聽的分明,他並不打算說上些什麼,起身便要離開。
“請留步。”沉厚的聲音忽然又發聲道。
“無可奉告。”雁鴻立刻回答道,像是一早便有了預案一樣。他看都沒看這倆個人,伸手緊緊地拉住了兜帽便向著反方向走去。
雁鴻自然被無數人問過頭頂的光環,他知道他們要說什麼,他回答了太多次,到了現在,他已經不想再去回答這個問題了。
“你為什麼頭上會長出花啊!這麼多,還會發光,像是繪本里的王子一樣。”但小孩子卻並不大算就這樣放過他。肉嘟嘟的小手立刻牽住了雁鴻的斗篷,活潑的聲音也立刻像是在草原上蹦蹦跳跳的兔子一樣跳躍到了雁鴻的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