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年站在古樹下,上方的紅綢隨風飄著。
他沉默地仰起頭。
有些難以想象。
想象不出來,那年的陳之倦會寫什麼。
他想了想,扭頭問:“那年你什麼時候寫的?”
“……半夜。”陳之倦沒有任何的遲疑和猶豫,“那時候你跟孫鶴煬都睡著了。”
他有些失眠。
那晚夏夜蟬鳴聲很響,他輾轉反側許久,怎麼都睡不著,最後套上衣服出去溜達了。
院子裡的樹影婆娑,簷下掛著燈籠,月亮明亮,星星閃爍其中。
紅綢被夜風吹得呼呼作響。
他在樹下站了許久,久到兩條腿都開始發麻。
他從兜裡摸出摺疊過的紅綢,旁邊就有黑筆。
他寫了很長的一行字,最後掛在了很高的樹枝上。
沈商年怔了一下:“你失眠了嗎?”
“嗯。”陳之倦點了一下頭,薄白天光下,紅綢在古樹上飛舞,他穿著黑色T恤,露出的面板冷白,看著乾乾淨淨,清挺瘦削。
沈商年抿了一下嘴唇,說:“怎麼不叫著我?”
“你白天哭了一天,晚上睡得很香,叫你幹什麼?”他反問。
沈商年又沉默了,片刻後,他問:“那你掛在哪裡了?”
陳之倦圍著樹轉了兩圈,抬起食指指了一下,“差不多就是這一片兒。”
幸虧最近不是旅遊旺季,來寺廟的人不算那麼多,他們倆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陳之倦說:“可能是被風吹掉了,或者是被別人拿走了。”
沈商年站在旁邊的臺階上。
古樹周圍有一圈臺階,為了方便繫到高處。
他原本正在一個一個翻,聽見這話動作停了下來。
“……真的嗎?”
“騙你幹什麼?” 陳之倦說,“要進去拜拜佛嗎?”
“不去。”沈商年不信邪,“肯定還在上面掛著。”
陳之倦站在最低一層的臺階上,仰頭看著沈商年。
白毛被他自己抓得有些亂,眉眼漆黑,帶著幾分倔強,紅潤的唇輕抿著。
沈商年從小就一身反骨,不讓他幹什麼他就非得幹什麼,快三十年了,一點變化都沒有。
“沈商年。”
沈商年一手扯著紅綢,垂頭疑惑出聲:“嗯?”
“長命百歲,天天開心。”
陳之倦對上那雙茫然的眼睛,補充完了後半句,“我寫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