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雖不理後宮多年,可到底也是這埋骨宮牆內笑到最後的那一人。
她沉默不語,只淡淡的看上這一眼,便讓羲和不禁心底發慌,身子僵著,動也不敢動上一下。
半晌,見太后斂了眼神,她才默默鬆了口氣,定了定神,軟聲道:“汀婼這心思,皇祖母也是知道的。我是愛慕明琲哥哥,可半分逾越之事都不曾做過。汀婼……汀婼是真心擔心明琲哥哥的……”
一邊說著,她一邊用眼神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太后的顏色,見太后面色無異,才繼續道:“何況,此事若是讓大將軍知道了……定會不悅。說不定還會以為咱們皇家是故意看輕他。如今這京都局勢,汀婼雖懂得不多,可多少也聽父王提起過……若是讓大將軍在這檔口,因此遷怒,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那可怎生是好!”
“行了!前朝之事,也是你可妄論的!”太后顯然有些慍怒,茶盞重重磕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羲和身子一顫,忙跪下道:“汀婼失言,請皇祖母莫怪!”
太后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羲和,目光裡帶著些許審視。她可以容忍這丫頭有些小聰明,也可以無視她那些小心思,可若是她不自量力,自作聰明的將算盤打到了她身上,那就容不得她放肆了。
“起來吧!”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幽幽道,“此事,哀家自有主張,萬不可再與外人道。”
“是,汀婼明白。”羲和有些惶然,緩緩起身,垂首站在一邊。
“行了,哀家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太后懶得看她惺惺作態的模樣,索性直接趕人。
“是,汀婼告退。”
見人退了出去,阮翎苒才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她面上依舊掛著淺笑,絲毫不見擔憂之色。
太后看著她,神色微松,道了句:“都聽見了吧,小小年紀,便不是個省心的!”
阮翎苒輕笑一聲,提著一旁的紫砂壺替太后添了茶,才淡淡道:“還不兒媳的錯,沒將明琲教好,惹得皇額娘跟著費心了。”
提到唐明琲,太后嘆了口氣,眼神帶著些許愧疚:“當初,是哀家沒護好他,才讓那賤人得了逞,憑白遭了一番罪。”
“當年的事,怎麼能怪皇額娘呢,這宮牆裡頭,有太多身不由己了。”阮翎苒看了看窗外的宮花,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來。
“罷了,往事不可追。”太后嘆了口氣,輕抿一口茶,看著自己面前這個眉目溫和的兒媳,問道,“今日之事,你怎麼想?”
阮翎苒搖搖頭,帶著些無可奈何道:“還能怎麼想啊,皇額娘又不是不知,明琲那性子,豈是兒媳能管束的了的……”
太后睨了她一眼,笑道:“罷了,哀家也知道你的性子。不管如何,你定是偏著他的。只是,這眼下這局勢,怕是容不得他胡鬧啊!”
“兒媳可不懂什麼局勢,只知道,有皇額娘替明琲做主就夠了。”
阮翎苒雖少女心性,可她心思玲瓏通透,知道什麼事情她該說,什麼事情不該說。太后雖是她姨母,可終究還是皇家的主母,她再得寵愛,也不能犯了忌諱,在皇家的利益上指手畫腳。
不過,那小子居然敢瞞著他們私下娶妻?!怪不得,那日聽了錦官城出事兒的訊息,臉色那般難看。看來,當真是紅鸞星動了。
也不知哪家的姑娘,竟這般倒黴……
百里之外的小樺山,蘇鸞面色帶著病態的潮紅,蜷在唐明琲的懷裡,渾身上下不停的打著哆嗦。
因發著高熱,她神思有些不清明,身上的衣衫被冷汗浸透,一會兒喊著冷,一會兒又喊著熱。
唐明琲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裡,眉頭擰成了死結,眸色陰沉如墨的盯著一旁的任一慈,語氣不善的質問道:“她究竟如何了?為何那藥對她一點兒作用也沒有?!”
任一慈冷著臉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兒道:“在下是大夫,又不是神仙。能藥到病除的那是仙丹!”
說罷,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脈,臉色愈發沉鬱起來,略帶警告道:“在下勸世子爺還是與她保持一下距離的好。她眼下這狀況,與那姑娘一般,確是染上瘟疫了。你與她這般親近,很容易受到感染。”
唐明琲身子一頓,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隨後像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將人摟得更緊了些。
任一慈冷哼了一聲,沒再說話,轉身出去熬藥。
然而,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第二日。
蘇鸞彷彿徹底失去意識一般,一直昏睡著。就連鼻翼間的呼吸,也跟著越發輕淺虛弱起來。
唐明琲眼底佈滿血絲,一直守在她身邊,生怕一閉眼,她就徹底棄他而去。
直到夜幕再次降臨,唐明琲將藥給她喂下之後,她才終於短暫的清醒了一小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