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劉明星瞭解到,李達明向馬利盾報案兒子李群立失蹤至今下落不明。馬利盾是第一次接待李達明,之前也沒聽人提起過李達明的事情,因而像往常一樣按照程式進行接警處理。當她瞭解到李達明曾經就兒子李群立失蹤的事情向之前管轄的東江派出所報過案後,還特意和東江派出所取得聯系,瞭解到李群立已經失蹤十五年,在失蹤的當時便採集了李達明的dna及李群立的近期照片,將dna資料及相關資料上傳全國資料庫,之後派專人根據手頭掌握的線索多方排查、尋找,因為在那個年代偵查技術沒有現在先進,找人依靠的多是證人的證言證詞和辦案人員的經驗,在連續尋找了一個月無果之後只能將李群立作為失蹤人員處理。
李達明不幹了,不管辦案人員如何耐心解釋都堅持要找到李群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讓養了幾十年的兒子就這樣平白無故消失了,連根頭發絲都見不著。
面對李達明的執著和堅持,辦案人員一開始還能耐心做思想工作,進行開導,後來直接打起了太極,各種空談、敷衍,最後直接採取避而不見的政策,因而當區域劃分,李達明的案子移到東湖鄉鎮派出所的時候東江派出所的人幾乎要放禮花開慶祝大會了。
馬利盾在瞭解了詳細的情況採取的當然也是迂迴政策,首先安撫李達明的情緒,接著和他談政策、談偵破手段、談工作難度,然後就是各種直擊心靈的雞湯,想要對其進行開導、勸解,讓其想開點。這些話李達明幾乎年年聽,之前他都是發一頓牢騷之後徑自離開了,就像是他的報案不僅僅是為了找兒子,更是想要尋找一種心理上的平衡,一種慰藉,甚至是一種祭奠。然而今天的李達明卻一反常態,不管馬利盾怎麼解釋他都不聽,就是一口咬定一定要找到兒子,不然就上訪說派出所的人不作為。不僅如此,他還找來了電視臺的記者,對這件事情進行報道。馬利盾一見情況已經有些失控,趕緊和吳方正報告,吳方正本來在市局參加表彰會,獎也不領了,直接風風火火地趕到了派出所,還連著把昨夜值班的程軒和李子君也叫了過來,想著多些人手,如果有什麼突發狀況也好應對。
“據我們瞭解,李大爺在兒子失蹤的當天曾多次到派出所報案,可派出所都以各種理由推脫,遲遲不願出警,最終才導致李大爺的兒子李群立失蹤的,是這種情況嗎?”一個剪著俏麗短發的女記者將話筒直接塞到了馬利盾的鼻子底下,咄咄逼人地盯著她。
馬利盾真的被這種陣仗嚇到了,有些心驚膽戰地看著面前長槍大炮一樣的攝像機,還有幾乎快要和她的嘴巴融為一體的話筒,驚懼得冷汗直冒,瞬間大腦便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無助又惶恐地看著面前的攝像機,一雙眼睛裡充滿了恐慌。
就在馬利盾大腦空白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吳方正那溫吞的聲音從旁邊慢條斯理地傳了過來:“是這樣的,我說兩句啊。”
“你是?”女記者看著吳方正,眼睛裡充滿了狐疑。
“我是東湖鄉鎮派出所所長。”吳方正笑著答完,也沒再給女記者提問的機會,緊接著便道,“我首先解釋一下關於失蹤的立案標準。身體健康智力正常的成年人失蹤時間48小時以上予以受理;失蹤人員因病理性原因迷途走失的、失蹤人員有嚴重殘疾的、失蹤人員為18歲以下未成年人或60歲以上老年人的,以及有其他緊急情況,如留有遺書,有自殺可能的,立即予以受理。雖然李群立失蹤的案件最初不是由東湖鄉鎮派出所處理的,但我們對於失蹤人員的報警採取的都是以上方式。李群立失蹤的時候22歲,是個身體健康智力正常的成年人,因而受理時間是在48小時以上,而不是在接警的當時便受理立案。我想李大爺應該是不瞭解或不理解立案標準,要求民警必須立即立案找人才會造成這樣的誤會。”
女記者有些發愣,大概是這種解釋讓她比較信服,轉而又道:“可是據李大爺反應,他報警的當時派出所只是給他做了筆錄,並表示只能看失蹤的人要不要用身份證住賓館或者上網之類的才能幫他查到,其他的他們也沒辦法,並沒有采取任何實質有效的措施去尋找失蹤的李群立。”
吳方正哈哈大笑:“這又是誤會。只要立案,我們一定會倒追失蹤人員的活動軌跡,比如調查失蹤的確切時間、失蹤前最後接觸人員、失蹤地點,必要時也查詢失蹤人員的通訊,比如通話地點基站位置、網路帳號登陸ip地址、銀行卡取款地等,同時還要採集近.親的血樣,然後在無名屍系統或者被解救拐賣兒童中進行dna比對。而據我瞭解,東江派出所已對李群立的失蹤進行了立案,自然會採取相應的調查手段。這一點在東江派出所都能查到相應的記錄。”
“既然你們做了這麼多為什麼還找不到我兒子?”聽到這,一旁的李達明再也忍不住了,用柺棍在地上用力戳著,氣到渾身戰慄,“十五年了,我年年報案,你們年年都說幫我在找,如果真的像你們說的那樣有幫我在找兒子的話怎麼回半點音訊都沒有?我看你們根本就是在敷衍我,就是拿著國家的錢不為來百姓辦實事的蛀蟲。”
“李大爺你先冷靜一點。你也說了你年年報案,所以應該很清楚,查詢失蹤人員是有黃金時期的,一旦過了那個時間,希望就會很渺茫,再加上您報警的時候沒有提供任何有利的線索給警方協助查詢,這也讓警方的調查存在一定的困難,所以,雖然我們已經做了大量的工作,但畢竟要在茫茫人海中去尋找一個沒有任何線索的失蹤人員是非常有難度的,我們已經盡了全力,也不會放棄幫您找兒子,也請您理解我們的工作。”
“理解什麼理解?我理解你們,誰又理解我?我已經67歲了,半條腿已經跨進墳墓,唯一的兒子也在15年前離開了我,現在我就是孤家寡人一個。”
“李大爺,我理解你的想法... ...”吳方正本想再多安慰幾句,李達明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瞪大雙眼瞅著他,身體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氣憤,一個勁地顫抖著。
“上個星期我被診斷患了肺癌。”李達明說,聲音裡滿是絕望和不甘,“醫生說我頂多隻能活3個月,我就想在入土之前看一眼我的兒子,我就這一個心願,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心願了。”說到這,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捶著胸口一邊抹著那不受控制的眼淚。
屋子陡然間安靜下來,除了粗重的呼吸聲和李達明越來越大聲的哭泣聲,什麼也聽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