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銘哭的難以自已,他抱著繪之的腰身,在她耳邊張嘴又閉嘴,卻始終未能發出任何一絲的聲音。
他羞慚惶恐乃至孤獨絕望,可是內心越急切外表就越做不到。
就像是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他拒絕用眼看,用耳朵聽,他甚至想脫離了肉身,就用靈魂去跟著繪之,他只有想著她,他才能活著。
可那也只是行屍走肉般的活著。他了無生趣。
他有時候會恨自己,會自問:“我怎麼還沒有去死?”
他沒有答案。
直到她將他從假山下撈出來接走。
他的生命的齒輪因此而接續,而轉動。
但那些傷痛並不會因此而不在了,同樣存在他的心底,他仍舊會怕,會惶恐,害怕說出來,會遭了她的嫌棄,會被她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他所遭受的,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世間的惡的範疇,他不明白,原來人真能壞到那種程度。
他們視惡為驕傲,視惡為王,做了惡,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絲毫不覺得惡心作嘔。
姐姐跟那些惡,是兩個世界。
韓銘哭了很久很久,哭的繪之的睏意全無,一時覺得逼著他說出來,去了他的心病就好了,一時又覺得,他既然難以啟齒,勉強說了,以後更不開懷。
真是奇了怪哉,她對別的人從來沒有如此多費心神,反而是在他這裡,越是時日長,越是將他珍惜起來。
終於韓銘漸漸消停了,連抽噎聲也不聞,她把他的頭輕輕托住,看見他閉著眼呼吸已經舒緩,便將他挪回枕頭上,又起身幫他把雙腿順好了。
這是一項有點繁重的工作,但她是真的甘之如飴。
放下他的腿,起身看了他的臉色,見他表情舒緩了,她這才覺得自己額頭出了汗。
剛才兩個人還旖旎,不知怎麼就突然有了老母親的操心……
困神被他嚇走,一回尋不回來,她走了睏意,又覺得帳子裡頭太悶,就收拾起來。剛才摸了他的腳涼,她便將自己的枕頭拿到他腳頭這邊,伸出一隻手來幫他揉腳,一邊還尋思著天明出去買幾只腳爐,現下還不到冬日,但他的腳涼的太快,存不住熱乎氣。
這廂剛有了一點睡意,突然聽到外頭一聲尖利的呼嚎,真嚇了一大跳,韓銘也睜開眼,伸手揉搓糊住了眼皮的眼屎。
繪之連忙將他手拿開,免得他將眼屎弄眼睛裡頭:“急什麼,我給你擦擦。”
這一夜註定睡不踏實,一毛二毛也驚了起來,站在門外喊:“姑娘,三爺?”
這順序是韓銘預設的,先喊三爺人家要不高興了。
繪之道:“我們沒事,你們出去看看,不要惹事,看好了就趕緊回來。”說完已經穿好了鞋子下床,倒了茶壺裡頭的溫水弄濕了帕子,回到床邊給韓銘擦眼。
韓銘也跟著坐了起來,頭上的毛炸著,嘟囔著喊:“姐姐。”
繪之看見他的樣子,突然就覺得有些窘,待韓銘擦好了眼睛,她突然雙手扳住韓銘的肩膀:“韓銘,要對自己有信心,你一定能重新站起來,哪怕訪遍天下名醫呢,我也一定要將你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