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靜默中慕垣突然開口:“那族裡知道最後找範公的人是誰嗎?有何形貌特徵?”
族長怔住:“這?”猶豫著搖了搖頭:“我所知道的就是信裡寫的那些,除此之外的事我不知道,因為看了信,所以還問了其他人,也沒有知道的。”
族長既然這麼說,繪之便信了,若是小六娘知道,她一定會忍不住告訴自己的,但從來也沒有旁人跟她說起過這件事,可見知道這件事的人本身就很少。
此事雖令人迫不及待的想弄個水落石出,可繪之也知道一時半會根本無法挖掘真相,或許除了找範公的那些人再找上門主動對她說,就只剩下範公範婆託夢了。前者渺茫,後者就更渺茫了,二老從不託夢。有時候繪之不得不想相信石榴的話,覺得他們肯定是早早的去投胎了,所以才顧不上自己,這麼一想,真的是又想哭又想笑。
弄不清真相,剩下的事卻不可不辦,範氏鄉人的去留便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她想問慕垣,可又怕當著族長的面,慕垣再不好意思拒絕,會勉為其難的應下,就對族長說:“多謝您告訴我這些。”又叫了陳力:“你帶族長去歇著,務必幫我把大家都照顧好了。”
族長臉上羞愧愈甚,訥訥道:“繪之,我這裡還有一些錢。”說著就把荷包拿了出來。
荷包鼓鼓囊囊,一看那樣子就知道他是早有準備,繪之心裡好受了許多,道:“您先收著,以後少不了用錢的地方。”
等族長走了,屋裡剩下石榴繪之跟慕垣,繪之便將石榴也打發了,然後問慕垣:“範氏的人能留在西水麼?”
慕垣見她如此,心中突得一痛,走上前蹲在她身前問她:“繪之,從前你親生的爹孃到底是不是很不好?”不好到你連你養父母的族人也想照拂?
被他目光一看,繪之側過臉道:“能就能,不能就不能。你給我個準話,不能我也好想其他辦法。”
慕垣輕輕嘆了口氣:“若是我能做的了主,那沒有二話,肯定是能的,只是這事太大,到底要告訴莊主一聲,剛才過去,莊主正忙,我怕說給別人聽,少不得添油加醋,不如等莊主有了空檔,我再親自告訴他。”
自上次告白,他一則雜事纏身,二來也有些不好意思,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近距離的看她。初看總覺得她眉目平凡了些,可熟悉了,再瞧她的眉眼,便覺得無比的純淨,她臉上沒有傅粉,不算特別白,整天在地裡,可肌膚看起來竟然特別的細膩,臉上連點絨毛都看不到,她的眸子很黑,像黑曜石一般,但又比黑曜石還要閃亮,看上去既璀璨又深邃,這麼側著頭臉,弧度也是很美。
慕垣發現自己的手指動了動,很想摸一把的感覺,他嘴角微微挑了一下,忽然間就有些口幹舌燥。
他壓下這些旖旎心思,胡亂的想到,若是範氏族人留在這裡,那麼繪之在西水的牽絆更多,也就更不能離開了,除了他,他不想叫旁人再覬覦她……
他不在乎她知不知道男女之情,他只要她心裡沒有別人就成了,感情總是可以慢慢的培養的。
“你先休息休息,別想太多,我再去一趟。”他看著她說道,說完果然見她臉上顯出一種含著窘迫的拘束。他不由的心中一笑,她其實還是心太軟,一見他付出的多,她便過不去了。
他盼著她過不去嗎?不,他希望她使喚他理所當然,他希望她能夠正大光明的看著他,對他提出要求!男人,不就應該這麼滿足自己的女人麼?!
他這次見莊主,無端多了幾分信心。
莊主還是那樣懶散散的斜倚著椅子,手中把玩的東西一直不停:“聽老二說從外頭來了些流民,是你安置的?”
慕垣心下一哂,他早猜到肯定有人來告狀,果不其然,二爺是看自己不順眼,背井離鄉的人怎麼能叫流民:“不是流民,是範氏的孃家人。”他低低的辯駁,像是不好意思。
莊主果然笑了,伸手指著他:“混球,沒出息,這八字還沒有一撇,你那顆心就捧給人家了?老子怎麼教出你這麼個懼內的玩意?”
莊主的話很不好聽,但他知道,莊主越是表現的生氣,那說明他越不在意,反之,如果陰沉的壓抑著情緒,那才是不好。
“家鄉遭了水災,房子跟地都沒有了……”他替範氏族人解釋。
莊主不鬆口,只罵他無能。他也沒指望求一次就能夠成功,實在是莊主也有惡趣味,不陪著他玩,若是隻一次跟他弄擰了,那就倒黴了。
他從莊主那裡出來,走了幾步就發現有人跟著他,心道不知道是誰的人手,不過左右就那幾個人。這事他是不怕的。
西水良田多,種田的好手不多,繪之種田是有真本事的,這樣的人不會讓人想害她,最起碼在莊主這裡,莊主不會害她。
他便順著那些人的心意,故意裝作不敢見繪之的樣子,磨磨蹭蹭的去了劉家鋪子,要了二兩酒一個炒菜,自己一邊吃一邊喝,把自己灌了個半醉。
再出來,跟他的人就不跟了,估計是回去複命。
他踉蹌著步子,走到繪之門前的不遠的時候,步伐才穩定下來。
“莊主恐怕還要考慮考慮……”
他對著繪之說完,就見她臉上閃過失望。
他又沒法把莊主的這種愛好同她說明,只好道:“我明兒再去,反正他也沒說不行,說不定多求幾次趕上他心情好一下子就同意了呢。”
繪之不大相信,在她看來,範氏一族已經很可憐,但凡有點憐憫之心,或者不必憐憫,想要錢就說錢的事,想要物就說物的事,這樣拿捏人實在是——感覺跟貓抓了老鼠肆意玩弄卻不給人家一個痛快一樣。
她開口問:“你有這附近的輿圖麼?如果他們再往西遷,可有地方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