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韓銘是一隻圓滾滾的團子,七八歲是個狗貓都嫌棄的調皮蛋,再到了十來歲,韓大竟然全無印象,及至如今,看著那個裹著銀黑色氅衣,足下著鹿皮靴的少年,忽覺陌生。就是昨日,他還沒有這麼清晰的陌生的感覺,可今日一見,不知道是否自己心緒起伏的緣故,總之很是驚嘆了一把。
韓大也不大喜歡讀書,不過看著如今的弟弟,腦子裡頭卻突然冒出一句“列松如翠”來。
韓銘也確實是個爽利明朗的少年。
在麟縣的這大半年,好茶好飯的養著,他的眉目漸漸長開,從從前那個雞狗貓都嫌的皮孩子長成一個眉目清秀面板白皙的男人。當然,說男人還有點託大,不過是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
韓大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韓銘站在門口問:“大哥可是喉嚨不舒服?今冬特別冷,大哥還應仔細保重才是。”
韓大偷罵了一句人小鬼大,忍著嗓子裡頭的癢意問他:“你來又有什麼事,可給母親請安了?”
“一早就去了,母親知道我要找大哥說話,很高興呢。”
韓大:早知道不問了,問了也是紮心!
韓銘假裝沒看見他一臉便秘樣,問道:“大哥,我聽說鄉下來人了,可有什麼新鮮事麼?我悶壞了,也想聽聽。”
韓大這下真沒好氣:“哪裡有什麼新鮮事,不夠頭疼的,不是我說,你還是好生的讀你的書去,真身在福中不知福。”
韓銘無賴的坐下,他扯開氅衣系帶,露出裡頭墨藍色的棉袍,全無憂慮的樣子惹得韓大心中好大不高興。
當哥哥的快要愁死了,弟弟還無憂無慮天真爛漫!
韓銘偏要撩他,手肘支稜在桌子上,手掌託著腮幫子道:“大哥快與我說說,說完我還要去讀書呢,先生布置了時文功課,說不定大哥說的,能叫我寫到功課裡頭呢。”
韓大弄不過他,賭氣說了東埔村裡鄉鄰鬧事鬧到韓家老宅門前的事,雖然韓家老宅沒有什麼重要人物,但總是老宅是祖宗們建的,顯得叫祖宗丟臉了一般。
韓銘問:“那大哥打算怎麼辦呢?好歹是鄉親,真那麼冷血無情啊?”
韓大諷刺他:“不冷血無情,你知道這事傳出去的後果嗎,那軍中若是死一個人就厚厚的撫恤,咱們也不用打仗了。”
韓銘便道:“那就不管了唄,別人怎麼撫恤,鄉裡也跟著怎麼撫恤好了。”
韓大道:“不成。你剛才不還說我冷血無情麼!我要被人指著脊樑骨罵,對你有好處麼?!”
韓銘道:“那大哥到底想怎麼辦啊,要我說,你也忒優柔寡斷了,大哥是將軍,說一不二令行禁止,這個口子就不能在大哥這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