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純淨的藍,風不大,陽光暖且柔,繪之的目光落在墳前的碑文上,看著那新刻出來的名字,彷彿還能透過這碑文,回到從前,回到那些平凡而普通的歲月裡頭,在二老的跟前聽他們暢談歲月。
也正是因為,時至今日飽經艱難的她,格外對那段日子不肯放手,而一想到,範公豐富的學識閱歷,範婆幾近天真的柔軟善良,這些,都隨著他們的逝去淹沒在時光洪流,最終無人記得他們,成為人們記憶中無關痛癢的存在,她就痛的想發瘋。
指甲摳入泥土中,她不敢叫她的恨意給範公範婆看見。
“他,傻乎乎的,我知道這件事不能怪他,可我的心裡卻無法不恨……,因為真的太苦了,太難受了。”
“……,希望爹孃能諒解我,我沒有辦法。”
只要她活著,她就想讓他們、讓那些逼迫她的人,也跟著嘗嘗這種苦。她要看著他們走向敗亡,她才心裡好受了。
既然解脫不了,那就同悲吧。
紙錢被點燃,化作火苗燒盡了,火光將她的臉烤的通紅。
韓銘看見火,往後縮了一下,石榴拉他:“三爺,三奶奶心裡不得勁,你去安慰安慰她啊。”
韓銘瑟縮:“有火。”
石榴要挾:“現在不過去,以後三奶奶更不理你了。三奶奶的爺娘也是你的爺娘,你不過去,也太失禮了!”男人就是不會討好女人!看看這些爺們的樣子,她就無端生氣!
韓銘怕火,更怕繪之不要自己,聽了石榴的話,馬上往繪之那邊走。
繪之正在低頭用手扒土。
韓銘連忙跪在她身旁:“姐姐,我幫你。”
他倒是不嫌髒不嫌累,一雙細嫩的白手很快就刨黑了。
遠處陳力看著韓銘討好繪之的樣子,扁了扁嘴看一眼石榴:“女人都是慣的。”不過,他也就只敢把聲音剋制在口腔裡頭,說出來是不敢的,於是就成了“嗯蒽嗯蒽”。
石榴聽見,嫌惡:“你喉嚨有痰?去一邊吐去!”
陳力簡直鬱卒而死。
韓銘雖然纖瘦,但手上的卻一直沒停,很快就挖了一個坑,他還要再挖,繪之攔住了:“夠了。”
韓銘一聽她說話,連忙收回手,飛快的將手放在背後的衣裳上擦了擦。
“姐姐?”
繪之一邊回“嗯?”,一邊將提來的包袱裡頭的東西拿出來放到坑裡。
韓銘使勁的想著安慰的話,這種時候,他略微的體會出“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悵惘,憋了半天,才開口:“姐姐別難過了……,我以後好好上學,再……,再不在課上打盹了……”
繪之一點一點把扒拉出來的土又埋回去,韓銘偎依在她身旁,也使勁埋土,埋完還用手使勁拍了拍,把土壓結實,然後磕頭:“阿爹阿孃,我跟姐姐以後再來看你們。”
起身的時候,他一個趔趄,差點摔了,被繪之拉了一把,韓銘立即高興了:“姐姐。”說著臉上就帶出笑。
平心而論,他向繪之索求的並不多,只是繪之現在丁點兒也不想給了而已。
她不想在範公範婆墳前跟他計較,免得二老在天之靈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