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站在院落裡,看著遠方慢慢出現的曙光,看著那一縷溫暖的紅色緩緩升起的時候,這心裡卻是冰冷異常。
一番周折,自以為算盡一切的百無遺漏,到頭來卻始終在別人的算計裡而淪為玩物,許麟有種想笑的感覺。看別人時,他人身上全是漏洞百出的一副蠢蛋模樣,可自己現在,恐怕在畫僧的眼中亦是一樣。
王氏的心裡,想的沒有許麟那麼複雜,她只覺得委屈和難過,因為至始至終,她就是一個被人想要拋棄的麻煩。可當她的目光看向那個房間的時候,眼眸之中早已迷濛了一片。
腳步輕挪,身形微動,在一走一過間,內心裡所呈現的盡是往曰裡,小蘭的音容笑貌,因為在那裡,現在有了王氏全部的感情寄託。
許麟轉過頭來,看著王氏推門而入之際,也是搖頭的嘆息一聲,隨即卻是看向了手中之劍,不由得喃喃的說道:“殺了?”
若是換成過往的他,這手裡的劍,許麟會毫不猶豫的一劍斬下,可能事後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還會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可如今呢?
手中的血玉劍,那冰冷的觸感,似乎在提醒著他這時的猶豫,修劍之人是不應當有著猶豫的情緒的,但聽著那屋子中的涓涓細語之時,許麟真的動搖了。
此時這個由鼠精魂魄所化身的王氏該死嗎?
當然該死!
問多少次,許麟也會這樣堅定不移的回答!
可想到了小蘭,這就是許麟糾結的原因。
這個鼠精不僅僅是剝奪了真正王氏的姓命,還奪去了一個女人作為母親的權利,讓這個女人甚至連小蘭的樣貌也沒有見到過一眼。
她該死!
殺了錢家大小姐,盡管是錢家小姐害人在先,但歸根結底,從人倫上講,王氏終究只是一個妖孽而已!
該殺!
遠遠的看著那一輪紅曰的泱泱升起,感受著那一縷溫暖的陽光,許麟的心裡,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那是一個讓他不能忘卻的聲音,訴說著種種的不平,對於這個人世,更是對於這個世間。
“可是誰又規定了公子不能和侍女相愛呢?”
這一句話深深的刺痛著許麟的心,在他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小蓮那一縷悽然的笑容。
“小蘭!”許麟又想到了這個女孩的名字,然後他轉身再次看向那個有著低低泣語的房舍,聽著一個本是天真無邪的孩子的傷心。
許麟緊握著血玉劍的手,輕輕的松開了。王氏真就不能作為一個母親的身份存活下去嗎?至少是為了小蘭!
抬起手來,許麟似乎想要抓住那照向自己的溫暖陽光,可當五指並攏的時候,卻什麼也沒有感受到。
人活一世,難道真的什麼都抓不住?許麟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
何時起,他這個滿是邪惡的人,竟然也開始為他人著想了?
畫僧!那個算計了自己的死禿驢,他以為自己真能讓他任意使喚?許麟咧開嘴角,一臉陰狠的笑了起來。
既然你想斬去糾纏著你自己的心魔,那麼我偏偏讓這因果煩著你!
這或許是個不錯的理由,許麟越加肯定這一想法,然後轉頭看向推門而出的王氏之際,其心裡早已釋然了。
“留在這裡吧!”許麟很是隨意的說了一句。而王氏卻是愣在了原地,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許麟道:“你說什麼?”
伸手指了指王氏身後的房舍道:“為了她,也是為了我!”
前一句話王氏大概能聽出,那個“她”是指小蘭,可為了“我”又是什麼意思?
看著有些發懵的王氏,許麟故意露出一副極為鄙夷的眼色道:“既然知道被人戲耍了,難道還要繼續演下去,好讓那個戲耍我的人繼續高興?”許麟的臉色越來越冷,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大亮的天際道:“可不能這麼便宜了這個死禿驢!”
看著漸漸露出笑容的王氏,許麟也是笑了,那笑容很溫暖,而許麟的話卻依舊冰冷道:“既然當慣了幽魂,那便一直做下去吧,畫不能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