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將的吻, 可算不得高明,滿滿都是青澀和拙劣。可她偏偏能擺出一副“老子經驗十足”的架勢來,渾似個調戲花姑娘的風流公子似的,輕佻地在陛下嘴上親了一口。
大概,也許,現在的江月心已徹底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為了挽回臉面,她什麼都能做。
譬如,她松開了李延棠的衣領,勾一下男子下巴的輪廓, 竟還輕浮地吹了聲口哨,挑眉問道:“小心肝,怎麼樣~”
這話說的, 可真真是市井裡的登徒子了。
若非她的雙頰紅成了初成的蘋果,這句話定然會更有說服力。但她這副強做風流鎮定、實則羞煞無比的神態, 實在是叫李延棠好笑。
李延棠用指尖擦了下嘴角,微揚笑唇, 道 :“味道甚好。”一雙微彎眸子裡,滿是笑吟吟的溫柔之意,如那山花齊齊綻了的春日似的。
一句話,便足以打破江月心全部的鎮定。她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急急搭住身後的椅子, 深呼吸一口,又結結巴巴道:“你、你喜歡就好!姐姐就知道你喜歡!”
李延棠的笑意愈發溫和了。他緩緩前踏一步,可江月心又後退了一步。李延棠微頓腳步, 繼續向前,江月心則繼續後退;如此四五步後,兩人始終保持著相同距離,江月心已退到了一道博古架前,手裡正抓著個翡翠匣子漲膽氣。
李延棠慢悠悠道:“小心,這口匣子乃是番邦僅供,上綴三十六顆明珠,顆顆皆是絕世珍品;另點了翡翠綠玉,鑲有金線銀絲,價值連城。若是摔了,朕會心疼。”
江月心倒抽一口冷氣,連忙松開了匣子。
“怎麼?”李延棠將目光從匣子移到了她的面龐上,問道,“小郎將這副模樣……莫非,是怕朕?”
江月心怒道:“本郎將怎麼可能會怕你!”
喜歡還來不及呢!
會退開,當然是因為害羞……
不,她一點都不害羞!
“笑話。”江月心又挑起眉頭,恍若在戰場上似的,面帶譏誚冷意,對李延棠重複道,“本郎將連大燕鐵騎都不怕,又怎會怕阿延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只不過是怕靠的太近,就忍不住對你動手動腳。屆時你沖出去梨花帶雨地哭,說本郎將輕薄於你,那豈不是殺頭大罪?”
她已近乎在胡言亂語了。
李延棠越聽,越覺得心底好笑。
敢說當今天子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只有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小郎將有這般膽識了。還說什麼“殺頭大罪”,他又豈會捨得?
他真是喜歡極了小郎將這樣的性子,直白單純。在她眼裡,他不是需要敬畏的天子,而是一個可以享受平凡之樂的普通男人。
“小郎將放心對朕動手動腳。”李延棠輕笑了一下,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朕不在意。”
“……?”江月心懵了一下,口中似連珠炮一般說道,“小棉襖、小寶貝,你當真不在意啦?”
李延棠:……
他輕揉了一下太陽xue,道:“不在意。只是你這稱呼……算了,你喜歡這樣喊,便這樣喊吧。”
他笑夠了,便折返回書案前,似是要挑揀一本摺子看。一邊翻找著,他一邊道:“你來清涼宮住,朕本該是一直陪著你的。但有些麻煩事兒,不處理不行,且給朕半柱香的時間。”說罷,便拎出幾頁紙並一章奏摺,坐下來批點圈畫。
江月心一顆心還七上八下著,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吻著陛下的時候,那滋味真是好極了,似心底發了芽一般。原來與心上人這般親密接觸,是這樣的好味道,難怪男子要娶妻、女子要嫁人,原都是為了享一享這人間樂趣。
更別提方才陛下瞧著自己時,那溫柔眼神真是能叫人化開了。
江月心有些懷戀,悵惘地嘆一聲,又湊過去看李延棠在看些什麼。李延棠倒也沒有遮擋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讓她看了——是與淮南王有關的信件奏摺,信上說淮南王在京外蓄養私兵,與京畿兵馬司等要員來往甚密,甚是可疑雲雲。
江月心只瞥了一眼,就敏感地察覺到這應當是李氏皇族的秘辛,自己這樣的下等將官本不當看見的。於是,她立刻縮了頭,道:“我什麼都沒瞧見。”
雖這樣說了,但她心底還有些忐忑。
帝位已定,早就落下塵埃。這淮南王李素,莫非還想逆天一搏不成?
李延棠道:“小郎將不必如此謹小慎微。……老實說,這些事,朕不打算瞞著你。”頓了頓,他微嘆一聲,道,“朕從前只道,若想護著一個人,便不該叫她知悉外頭的風風雨雨。可與小郎將重逢甚久,朕覺得小郎將定是那種不願置身事外的性子。”
江月心仔細斟酌了一番,道:“我確實是不想被人蒙在鼓裡的。”
說罷,她又覺得心底微沉。李延棠都這樣說了,可見淮南王的事兒也並非是空xue來風,恐怕事態頗有些嚴重了。
這淮南王本就是先帝儲君,若非李延棠中道還朝,又被霍天正強行扶上帝位,這江山本該是屬於淮南王的。於奪帝之爭中落敗,淮南王心有不甘,那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