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棠的形容,令江月心想起一個人來。
——陰柔俊美的年輕副將,一張嘴總是得理不饒人;他馴養著寂寞的青尾鷂子,他到哪兒,霍家的大小姐就追到哪兒,喊著“鏡哥哥”、“鏡哥哥”。
江月心沉默了下來。
好半晌,她才問道:“……那人,是顧鏡麼?”
“是。”李延棠回答,“他是個厲害人。大燕國的國君是霍將軍扶持的傀儡,叫做魏華園。魏華園召顧小將軍上殿,他就提了劍去,直接將魏華園在殿上給斬了。外頭的侍臣察覺響動不對,進去一瞧,便看到顧小將軍坐在大燕國的龍椅上,手裡的寶劍還滴著血。”
李延棠的話雖說的簡單,江月心卻輕易地想到了那副畫面——寬廣的、孤寂的宮殿,雕金砌玉的天子寶座,樣貌俊美陰鷙的青年,淌著鮮紅血滴的寶劍,腳旁披著龍袍的身軀……
她眨了眨眼,喃喃道:“莫非,又要打仗了麼?”
李延棠無聲地點了點頭。
好一會兒,他垂下眸光,道:“小郎將,朕有些窩囊。若實話實說,朕——並不希望天恭與大燕開戰。”頓一頓,他又補道,“這話,朕還不曾對旁人說過。”
江月心微愣了下,問道:“阿延當真這麼想麼?”
“……是啊。”他的聲音漸輕,“戰火四起,苦的終究是百姓。若是當真要抽丁去不破關,屆時便又是十室九空、百姓流離失所。朕不希望瞧見這樣的事兒。”
他記起他在不破關時,曾冒著大雨將江月心從屍山血海裡挖出。那時,他不小心撿到了一封士兵的家書,上頭寫著“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雲雲。也不知,那是怎樣一個急候著夫君歸家的可憐妻子所書。
他對江月心說這些話時,其實頗有些忐忑。
他知曉江家一門皆是武將,既為武將,又豈願求和?自然是要徵戰四方、一揚天恭國威。興許,江月心還會覺得他這番話沒有志氣,掃了天恭國的威風。
誰料到,江月心卻很雀躍的樣子,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阿延!你當真這麼想!?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是陛下,你說不打仗,就不會打仗了!”她像只喜悅的麻雀似的,站起來亂蹦著,“我手下戰死的人可太多了,那些個孤兒寡母都怪可憐的。若是不打仗,他們該活的多好吶……”
瞧見她這麼喜悅,李延棠的心也微微一動。
他牽起了江月心的手,似乎是想朝著她湊近些。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了通報聲:“太後娘娘到——”
江月心愣了下,下意識地哧溜一下,鑽進了屏風後頭,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免得嚴格的葉太後發現自個兒在偷懶。
李延棠哭笑不得。
他可不把西宮太後放在眼裡。太後見不見得到自己,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可為了讓江月心的努力不白費,李延棠還是讓葉太後進來了。
葉太後悶著張臉,曳著裙擺進來了。他一見到李延棠,就開門見山道:“陛下,哀家同意您迎娶那江氏女為後,但哀家有個條件,陛下須同時將葉家的婉宜納入後宮,封為貴妃。”
葉太後一貫這樣,對著李延棠沒什麼好面色;同樣的,李延棠對她也一點兒都不好。
李延棠笑了笑,道:“巧了,朕答應了小郎將,是絕不會再有別的妃嬪的。”
葉太後冷笑一聲,道:“陛下,您是天子,身擔社稷重任。多納娶妃嬪充盈後宮,替李氏開枝散葉,那當是您的責任。先帝將帝位傳給您,也不是想看陛下您胡來任性的。”
一頂又一頂的大帽子,一個勁兒地往李延棠腦袋上扣。
李延棠正在思索著如何讓葉太後出去管自己乘涼,便聽得門扇被轟的一聲踹開了。這一腳可謂是力氣千均,竟震得房梁簌簌動了起來。淮南王李素陰著臉,從外頭跨進來,死死盯著自己的生母葉太後,道:“婉宜不會嫁給他。”
葉太後怔了一下,隨即豎起眉頭,怒道:“素兒,不得胡鬧!”
——自己的親生兒子,應該幫著自己提拔葉家才對!素兒怎麼反倒在李延棠面前拆起自己的臺子來了?!
李素的面容卻更為陰鷙了。他捏緊了拳頭,裡頭的骨頭咯吱作響,口中的聲音幾乎有些發狂了:“婉宜——絕不會嫁給他!”
李延棠微笑起來。
“太後,淮南王,您二位先商量一下,再來與朕說這件事兒?”他悠閑地坐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知名家政能手李大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