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恭國人皆知, 這帝位原本是屬於李素的。若是李延棠沒有還朝,李素便是東宮儲君,也會是來日帝王。而葉婉宜,便是與他一道青梅長大的未來皇後。
東宮太子與第一美人,郎才女貌,一雙璧人。曾幾何時,葉婉宜與李素雖未有定下婚約,卻是京城人人心知肚明、豔羨無匹的人。
可後來,李延棠回來了。
自此後, 一切便亂了套。李素不再是儲君,領了淮南王的閑職。而葉婉宜,也悄然離開了他。京城中不再傳唱二人的佳話, 反而誇贊葉婉宜是李延棠的皇後之選。
這話原本也是沒有錯的——葉婉宜有閉月羞花之貌,家世、才情皆是一等一的好, 她本就該配個人上之人。即使她與李素有一段往事在,這亦不能遮去她的明珠之華。
李素已二十又四, 是時候娶妻了。但他一直未娶,只說自己還是喜歡從前舊物。此時此刻,他正緊緊掣住葉婉宜的手,醉醺醺地質問她。
葉婉宜面具似的笑顏有了一道裂縫。
“王爺,還請鬆手。”她的聲音略冷了些, “前塵舊事皆已過去了。煩請王爺早些忘了吧。”
李素依舊微醺著,目光半濁,喃喃問道:“婉宜, 你厭惡我?”
興許是為了讓李素鬆手,葉婉宜的目光越冷了些:“……是有些厭惡如今的王爺了。”
“厭惡我什麼?”李素嘲諷地笑了下,“厭惡我手無權勢?”
“我厭你終日酒氣加身,”她緊緊凝視著李素,“厭你總是冷臉對人,厭你那副惹人煩的頹廢模樣,厭你一點兒上進心思都無,更厭你總是眷戀舊物。”
李素愣了一下,夜風吹拂,他的酒似乎也醒了點兒。
“你厭惡我。”他喃喃道,“你厭惡我……”
漸漸地,他鬆了手,退後數步。
他的手慢慢落在腰間,解下了那個摩挲得渾圓的玉佩。赤紅色的系繩,被風吹得搖搖晃晃。他將那玉佩半懸在空中,淩空一會兒,竟然兀自鬆了手,讓它筆直地落在草叢中。
啪嗒一聲輕響,玉佩便沒入草葉中。
“你……”葉婉宜半驚。
李素的目光微晃,凝視了那玉佩半晌,徑直轉身離去。
“……王爺?”未加思索,葉婉宜便踏出了半步。可很快,她就收回了自己的步子,只呆怔立在原地。
夜風吹得她烏發亂舞,她久久地立在原地。許久之後,她終於動了——她慢慢地、慢慢地沉下身子,手指仔細在草葉中摸索著,將那塊玉佩給找了出來,緊緊捏在手心之中。
鋒銳的草葉,已將她的掌心割破了幾道。
見那玉佩安然無恙,葉婉宜才舒了口氣。
這裡近池塘,她一粗心,腳下竟失心一滑,身體朝著池塘傾瀉而去。葉婉宜驚叫一聲,頓時心頭大亂——此時所有人都在清涼宮中,又有誰會來救狼狽的她?!
就在下一瞬,來救她的人就出現了。
不是什麼太監,也不是什麼去而複返的李素,竟然是飛身探至的江月心!
只見江月心伸手一攬,便將葉婉宜攬在了手臂上;腳步微旋,轉瞬便將葉婉宜自池塘邊扯到了安全處。衣角紛飛不過瞬間,她已關切地問道:“葉小姐沒事吧?”
葉婉宜仰倒在她懷裡,餘驚未定,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勉強抬起頭,恰好對上江月心的眉眼,心底頓時有了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