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別都這麼說了, 還有誰敢反駁?
一眾人等皆噤了聲,跟著引路的公公朝清涼宮去了。
清涼宮的大殿今日格外金碧輝煌。已是傍晚時分,殘陽還掛在天際,一線金澄澄的,可宮裡卻已是明燭高燃,燈火不絕;綵衣樂女抱琴而奏,箜篌細響綿綿繞梁。諸位命婦、臣子,皆是紫衣華袍,更有翠雀連層、蜻蜓數疊, 一片珠光寶氣。
江月心跟著霍青別入殿時,原本喧鬧的清涼宮瞬時沉寂了下來,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朝她投來, 爭相一睹將來皇後的風采。
她略有些緊張,不自覺便流露出了一分肅然之意。這肅然落到別人眼裡, 就是慣於殺伐的刻骨冰冷,足叫人心驚膽戰。
她穿了身若紫衣裙, 發間壓一枝翠綠的雀尾簪,除此之外別無他飾。雖素淨,卻不顯得單薄,歸根結底,是她那沾染了古戰場風霜的鐵血肅殺之意太過明顯, 叫人不敢仔細看。
一錯眼,旁人只會覺得她眼神冷如刀鋒。
“聽聞,她是不破關的女將軍……”
“難怪如此威武。”
“果真是與京城中的諸位小姐全然不一樣。”
人群之中, 有著低聲的竊竊私語。
江月心的眼神望到哪兒,哪兒的人就戰戰兢兢地別開眼,不敢與她對視,生怕被她的眼神給傷了。江月心納悶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才望見有人不閃不避的——
那是一名與她年紀相仿的貴女,穿一身湖碧色授藕望仙裙,領子與袖口俱是掐了金絲的花樣,打扮甚是華美動人;更難得的是,她有一副沉魚落雁的好相貌,叫江月心見了都要怔一下。
那女子不避她眼神,只是微微一笑,模樣甚是溫柔。這淺淡溫柔裡,還透出一分叫人琢磨不透的慵懶。
霍淑君立刻跳起來,在江月心耳邊小聲道:“就是、就是這個女的!說什麼‘京城第一美人’,葉婉宜!京城人都說,她才是本該做皇後娘娘的人……”她咬牙切齒了一陣,道,“葉柔宜就是這女人的妹子!”
江月心贊嘆一句:“長得挺好看的,難怪叫京城第一美人。”
霍淑君問:“你不討厭她?”
江月心納悶:“無緣無故的,幹嘛討厭她?”
霍淑君追問:“京城人都說她才是原本的皇後!”
江月心愈發摸不著頭腦:“可她現在不是皇後啊。”
霍淑君恨鐵不成鋼:“你就不氣?不難受?不心裡揪得慌?”
江月心撓撓頭,道:“一點兒都不。”
霍淑君:……
頓了會兒,霍淑君白眼一翻,小聲喊道:“你這頭豬!”
江月心老老實實受了這一聲“豬”,一門心思地往著陛下的位置瞧去——然而,那龍椅上空空蕩蕩,還沒有人坐著,倒是旁邊的西宮太後已到了,架子十足地招手,要幾個貴女輪番上去給她瞧瞧。
江月心張望一會兒龍椅,又仔細盯著宮門口。每來一個人,她都要緊張一陣子。
——這個豬頭不會就是陛下吧?!也太胖了!
哦不,不,他穿的不是黃色衣袍……
——那這個須發皆白、色眯眯瞧人的老頭子……
哦不,不,年齡不大對勁。
——這個!這個!
一名身著薄黃色衣袍的男子,撩擺而入,玉冠紫帶、薄唇緊抿,面龐有些瘦削,眼神亦略渾濁兇鷙。他的衣袍上繡了條龍,隱隱約約的登入雲間。
江月心倒吸一口冷氣。
莫非——這位就是天恭國的陛下,她將來的夫君?
涼涼。
江月心不知該說些什麼,面色千變萬化,手心裡汗津津的。她已開始開動腦子,瘋狂地思考著如何從這裡逃跑了。
就在此時,門口的太監唱道:“淮南王到——”
江月心懵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那男子衣上的龍只有四爪,乃是王爺的規制。這位面龐冷峻的年輕男子,應當就是西宮太後的親生子,淮南王李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