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炏:
抱歉,我不會中文打字,只能手寫,可能很難看懂,可我希望你能看完這封信。
先說說我自己。
你還記得我曾經講過的,那個差點熱死男人的故事嗎?
其實,我就是那個差點熱死的男人,不過,和故事不同的是,在現實裡,另外還有一個男人真的死在了沙漠中。
另外那個男人是我的搭檔,他因為相信我的判斷,同我一起穿越沙漠。然後,他再也沒能走出那個地方。
從那時開始,我對盲目冒險産生病態的痛恨。
與此同時,我離開原本的工作環境,跳槽去到一家保安公司。
成為一名保鏢的我,很快接到一個任務,那個任務是護送一位有錢人家的公子哥進入雅魯藏布大峽谷最危險的無人區。我根本不關心那位大少爺要進大峽谷的原因——當初穿越沙漠,我還以拯救世界為原因呢——對於我來說,那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太狂妄無知,不知道大自然有多危險,因為自己有錢,還找了三個人陪他一起進行這場無謂的冒險,於是,我將深藏我在身體裡的對搭檔的內疚悔恨轉化為對那位大少爺的敵視和輕蔑。
我只把他當做吃不起苦的,嬌滴滴的“大小姐”,他讓船靠岸休息的時候我讓他幹脆早點回家,他用餐吃得很少的時候我譏諷他吃不慣粗糧……可是,他比我以為的要有鬥志多了。
很多艱苦的情況下,他眉頭也不皺一下地第一個扛過去。當我冷嘲熱諷,他也會特別有力的實際行動反擊回來。他僱傭我們為他工作,可實際卻把我們當成他的隊員,每回行動就好像隊長一樣發號施令,永遠都在為我們的安全思考負責。
那天我只是不小心被石頭劃破手臂,那個傷口很小,我都懶得處理,他在晚餐的時候忽然拿著一卷繃帶過來,板著臉警告我別因為傷口感染小傷化成大事。我接過繃帶隨便纏了兩圈敷衍了事,結果被他奚落了一通我處理傷口的能力,之後,他奪過繃帶不容分說地幫我重新包紮好傷口。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改變對他看法的。第一次察覺到,是因為那隻不知道怎麼爬到他身上的毒蟲。
看到那隻毒蟲的時候,我很害怕。
如果這個毒蟲在我的身上,甚至爬到我的鼻子上,我也不會那麼害怕。可是,那隻毒蟲在他身上。
當時我來不及思考,本能就伸手拍掉那隻蟲子。因為害怕,我很用力。
那時我終於知道,對我來說,他很重要。
而直到七個月後,我才知道另一件事:因為害怕他出事,我用力拍他,我的害怕被他當成我對他的討厭。
——所以,第二次進大峽谷的時候,我再也不敢拍他。
回到七個月前。
意外發生的那天,我和他是一起滑下了山崖的。
我們曾有機會獲救。當時,我們抓住了一根橫生出來樹木的枝條。他先順著枝條爬到一塊能勉強站立的石頭,而我因為失手,跌了下去。
後面講述的事情是我的推測——因為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我盡我可能回答。
不過我想,事實應該的確是這樣:就像我說的,當時你已經爬到了那塊小石頭那兒,原本肯定能得救,最重要的是,你不該掉落到很遠的一處平臺。之所以最終你會在那裡被搜救隊找到,我相信,是因為你沒有在原地等救援。看到我掉下去,明知根本沒有辦法爬下去,但為了找到你墜崖的隊員,你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找著根本不存在的路往下爬,終於,因為體力流失,摔了下去。
幸運的是,最終你我都死裡逃生。
當時我是被洛桑大叔救的。沒想到七個月後他又救了我一命。
在終於能自由行動後,我來到s市。
說實話,那時候我沒想過見你,只想遠遠看你一眼,確保你平安無事就行,但沒想到,立即就被我得知,你並非“平安無事”。
我也學過一些心理學……好吧,這是藉口。並不是因為我認為自己一定比真的杜仲醫生厲害,能夠治療你的人格分裂症狀,才冒充他前來。我那麼做,只是因為希望自己能守在你的身邊。
我知道你氣我欺瞞。可是,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我們的關系一直不是很好,我怕以自己的身份前來,會遭到你的閉門羹。而如果我是杜仲,我甚至能住進你的公寓。
我想要知道和你生活在一起是怎樣的感受。我猜,這至少能緩解我對你的思念。
我沒猜到的是,用“杜醫生”的身份和你接觸是那麼甜蜜,但又那麼艱難。
在大峽谷的時候,我就在好奇——因為下意識我總是在關注你,所以,連你上廁所的次數我都有注意——我不得不好奇,為什麼你上廁所的次數那麼少,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什麼。扮演杜仲的時候,我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告訴我,為了減少上廁所的次數,為了避免耽擱行程,你盡量少喝水少進食。
我這才發現,在你為了我們這個團隊的行動那麼用心的時候,我卻以為你吃不慣粗糧,對你進食過少只是熱潮熱風。
當我得知你的第二人格就是我的時候,我特別震驚。
那個人怎麼可能是我?
他再次出現時,我特地仔細觀察了你的這第二人格,那個冷漠無情,可以說毫無人情味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