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炏自己上網查過,醫生也有說,在意外發生後他想不起當時的具體情況,這應該是創傷後應激障礙表現出的迴避症狀。他的病情比一般人更複雜,因為他還出現了人格分裂。如果把精神病患者比喻成桃子,從心理醫生的角度來說,丁炏可謂是鮮嫩多汁的水蜜桃。比起其他幹巴巴的毛桃,丁炏的病情有更多臨床價值。
——這還是在他們不知道丁炏另外時常會驚恐發作的情況之下。
丁炏不想當水蜜桃,為此隱瞞了自己的驚恐發作的病情。他沒想到自己那麼快在新的心理醫生面前暴露出這一症狀。
而更沒想到的是,在他驚恐發作過後,杜仲對此隻字不提。
挑選完牙刷,杜仲拉著丁炏重新回到食品區域。他們又買了很多食材,最終,兩個人提著大包小包走出超市。
丁炏拎著兩袋重物,走得生無可戀。“你非要說超市近,不用開車,現在可好,我們得提著那麼多東西走回去。”
杜仲不假思索回答:“你若是累的話,我揹你。”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提議背丁炏。丁炏不再那麼感動,他開始起疑,覺得這個人有陰謀,背到他能把他淘汰出局什麼的。
“我自己可以走路。”他警惕地回答。
杜仲看起來還真是頗為遺憾,“那下次吧。”如此表達自己的願景。
丁炏心情複雜地暗中觀察對方。他是見過不少心理醫生的過來人,但卻怎麼也看不懂眼前的這一個。
在丁炏看來能把人走累死的歸途實際在十幾分鐘後結束。
兩人返回公寓,一進門,杜仲就張羅起晚餐來。丁炏偷偷在廚房門口觀察,他對廚房裡的人有越來越多的疑惑。
有記憶以來,杜仲是第一個無酬勞為丁炏烹飪晚餐的人。要知道,丁炏連自己母親親手煮的菜都沒吃過——據說吃過他母親煮的菜的人當場都死了——可是,為什麼杜仲會為他做那麼多事?心理醫生的業務裡包括洗手作羹湯的嗎?
丁炏正思索著,忙著往碗裡打蛋的杜仲忽然抬頭問他:“你的打蛋器在哪兒?”
丁炏連打蛋器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他裝模作樣走進廚房尋找,邊找邊偷偷拿手機百度“打蛋器”。他以為自己的動作很低調,絕對不會被對方發現,結果,杜仲頭也不抬地形容道:“打蛋器長得就像只剩下骨架的燈泡。”
“……說得好像燈泡會長肉似的。”丁炏找了句場面話假裝不知道自己孤陋寡聞。
杜仲因為丁炏的說辭而輕笑出聲:“燈泡如果會長肉,女燈泡一定成天想減肥的事。”
“那男燈泡成天想什麼?”
“想女燈泡唄。”杜仲隨口回答,之後想到什麼,又補充說,“當然,一定也有想馬賽克男燈泡的。”
丁炏本能問,“馬賽克男燈泡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出現那麼詭異的說辭?”他壓抑不了自己這種彷彿看到nc17字樣後的亢奮心情。
杜仲聳了聳肩回答:“不就是我們這個房間的禁詞?”
丁炏想了一會兒,終於想起“可愛”的自己。
……你是不是又調戲了我一回?
他板起臉停下手上的工作。“你自己找打蛋器去,我回房間打個電話。”
丁炏說的是實話。至少當事人聲稱,並不是說他實在找不到打蛋器才找藉口離開廚房,事實上,他的確回房打了個很重要的電話。
他打了電話給自己的母親。
首先,他在電話裡保證了自己最近有好好吃飯,有好好睡覺,刷牙的時候有好好漱清牙膏,過馬路的時候也有好好看交通燈。然後,他提到杜仲。
“我覺得這位杜醫生搞不好對我圖謀不軌。”他向自己的母親闡述嚴峻形勢。他的母親立即嗤笑回答,“炏炏你為了躲避心理醫生居然連這種瞎話都編出來了。”
丁炏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他母親親生的——
“你不覺得你兒子有足夠吸引男人的魅力嗎?”
“你覺得你是有超凡脫俗的氣質,還是傾國傾城的姿容?”
……我的母親,您是不是對男同性戀群體有什麼誤解?
“媽,我們是說在杜醫生,不是在說楊過。”
“杜醫生雖然不是楊過,但他肯定是直男。人家有女朋友的,好像都談婚論嫁了。”
這可真出乎丁炏的意料。“怎麼會有女孩子看上他的?”他不解地問。
當母親的人語重心長:“炏炏,等你是女孩子的那一天,你就會明白這問題的答案了。”
……我親愛的母親,您小學語文老師貴姓?
“你覺得我等得到那一天嗎?”
心靈雞湯立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