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叔……你是說?”從小混跡街頭巷尾,廿六郎自然不是無腦的夯貨,一下就聽出了這位親近的本家叔叔話中有話。
鄭三七有些恨鐵不成鋼的低聲說道:“你能來找我,想必是去過靈州人下榻所在,那裡如何?”
“是啊,俺去過,他們全部住進了城南的丁瘸子車店,包了整整八個園子……他們兇戾得很,把老瘸子店裡的夥計都趕了出來,外人……外人沒得靠近……”廿六郎開始說的時候還有些不在意,但隨著訴說也發覺了不對路,聲音便漸漸低了起來。
“哼!你這混子也覺察到不對了?”鄭三七沒好氣的反諷了一句,轉而又有些慨嘆般地說了起來,“那些靈州人的真正厲害之處,你這等年輕小子是體會不到的……你們只看到人家騎著高頭大馬,身材壯碩,盔明甲亮……哼哼,廿六郎,三七叔現教你一個乖,你要記住了!”
“是,是,三七叔,你老乃沙場悍將,出生入死……”廿六郎到底是個機靈的,甜言蜜語張嘴就來。
只是這手段有時候並不好用,“啪!”的一聲過後,他的脖頸處又捱了一巴掌,當然這下比之前的要輕微多了。
“休得胡言亂語!”鄭三七板著一張臉,肅然說道:“你去過丁瘸子那裡,想必見到了靈州人的馬匹,看到那些馬匹不類凡種,有沒見到那些馬匹身上毛發並不均勻,前腿外側還有些刮擦痕跡?”
廿六郎仔細回憶了半響,才開口回道:“確如三七叔所說,那又怎樣?”
“蠢!還怎樣!你知道否?那是馬鎧摩擦的印記!”鄭三七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白,“似靈州人那種高頭大馬,絕非禁軍那些樣子貨,熟悉馬匹的人只看身形,就能知道那些馬匹必定負重遠超尋常戰馬,更可披掛重甲,是真正能充任具甲騎兵坐騎的良種!”
“怎能夠!”驚嘆了一句,廿六郎的神情有些呆滯,“聽人說靈州不過黨項人命名,那等貧瘠地方,怎有人能制鐵甲?”
“你怎知不能?親眼看了?還是親耳聽了?”鄭三七有些沒好氣,這個侄子確實機靈,但還是太過稚嫩,“那靈州人不許人靠近,但憑你的眼力,應該見過他們的人……你看過他們的裝扮了嗎?有沒有聞到他們身上有什麼氣味?”
“哦?”廿六郎又仔細回味了一番,才緩慢的說道:“午後俺在北城,沒能得見,後來去丁瘸子那裡,也只是遠遠見了幾個,他們多半比俺們高大,頭發束得一絲不茍,身上都有鐵甲,擦得比禁軍那些鼻孔朝天的家夥還要明亮……至於氣味……他們身上到沒有蠻子身上那種羶腥味,倒有一些鐵鏽和甜腥……”
“嗯,還算你長了眼睛!就是有些沒腦子!”鄭三七的語氣緩和了點,接著又開始教導本家侄子,“知道否……鐵鏽味是說明他們的鎧甲經常修補,甜腥味……那是殺戮之後的人血味道!想來你沒能靠近細看,午後他們進城時,我可是親眼所見,每個靈州人的盔甲縫隙裡都有些擦不淨的暗黑色,你知那是何物?”
“何物?”廿六郎下意識的接了一句。
“那是殺人之後,血濺在上面幹涸了的痕跡,不用上好的鬃毛刷子絕難清洗!”鄭三七臉上完全沒有了平時笑眯眯的神色,換上的除了鄭重還是鄭重,“我敢斷言,這些靈州人都是能披重甲的好手!每個人手裡都不會少於十條人命!”
“啊?”廿六郎徹底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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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唐末黃賊造反,指唐末王仙芝黃巢起兵反唐一事。王仙芝和黃巢均為販私鹽出身,起兵之後,更是大肆殺戮門閥中人,作為sd五宗七望之一的鄭姓後人,鄭三七自然不會說黃巢好話,故有黃賊之稱。
2滎陽城多半數都是鄭家子,意為滎陽有半數人歸屬於鄭家一個大家族,這並不誇張,作為傳承自春秋鄭國千多年的鄭姓後裔,這類古典望族的人數真的難以估算,滎陽城東有鄭州,其中的“鄭”恰是源自滎陽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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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感謝書友“一世孤寂”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