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州城南臨水,水面寬闊處愈百丈,因時常改道,故名為無定河。
無定河自西向東流淌,與其他河流逐次彙合,終在綏州東南彙入黃河。
在這段小流域的河岸邊,由西向東依次坐落著石州城、銀州城……和綏州城。
所以,羅開先率隊去綏州,只需要沿河行進即可抵達目的地。
但是在這個時代,這段路途卻沒那麼平靜。石州、銀州是由定難軍黨項人控制的,銀州是黨項與趙宋所設的榷場所在地,沿著無定河過銀州再向東向南的區域卻是宋人轄地,包括綏州在內,皆為永興軍所控區域。
羅開先能對著李德明侃侃而談宋帝概況,能把握諸國之間的大勢,卻對各地的具體情況模糊不清,靈州周邊的詳情是從諸小部落瞭解到的,黨項人如今的轄地範圍卻是從李德明口中得到的。
親兵隊伍裡面有補充上來的新人,說是新人,實際卻也是經歷過戰亂的老兵,其中就有來自中原的,憑借他們的經驗,倒是沒有迷路之虞。
隊伍堅定的向東行進,以大概平均每小時二十裡公裡)的速度,眼前是漫無人煙的荒坡,若非透過薄薄的積雪還能依稀看到人行的痕跡,以及荒坡上時斷時續的斑駁石板,根本看不出這裡曾經是“新人”口中訴說的唐時馳道。
“馳道”或者該說野路的兩側,或是被積雪掩蓋了半截的荒草,或是亂石與積雪交錯的漫坡以及淩亂生長沒了枝葉的灌木,而灌木高矮不同的更遠處,便是或疏或密的野林。
野林中有還算青翠的松柏,也有沒了葉子的楊柳之類雜木,因為沒了葉子,便顯得有些稀疏,稀疏的甚至能讓野坡下路過的人看到偶爾竄行於內的野兔或者土狼。
那些土狼……應該是北方的草原狼種,羅開先還是能辨明它們的種類的,它們比他曾經在中亞看到的同類更加壯碩,而且根本不怕人,只是三兩只遠遠地站在山崗上俯視著途徑的隊伍,如同巡狩的獵人在選擇它們的獵物,待看到這只東行人馬,只是一忽,便清嘯而去。
親兵隊裡面的戰士,不管新人還是老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家夥,等閑的瑣碎事務,根本不用羅開先招呼。包括幾個陪伴在兩只小娘身邊的女漢子,從往事中走出來的她們,並不遜色男人分毫。
於是,羅開先可以任由坐騎公爵帶著他漫行,甚至可以在感受公爵身上肌肉起伏的同時,輕松的思索前事和謀劃去途。
每次事後總結得失與成敗——這是他自覺身上最好的習慣。
之前在夏州,他總共處理了三件事。第一件便是幫助李德明解決了可能會存在的內亂隱患,順便藉著引子震懾了一下黨項的貴族層,雖說可能會遺留了野利悍石這樣一個手尾,但他並不介意多一個敵人——先前興州的馬祖榮都保住了小命,這種敵人根本就是拿來練手的。
第二件事則是徹底與李德明明確了彼此的合作關系,也明確了今後的合作意向,至於這種合作是否能夠持續到族群合流,他並不擔心。因為他確定,生活的富足和穩定的社會制度,足以打消一切族群隔閡。
在他看來,若不是牽涉宗教或者生存所迫,所謂族群的個性或者習慣於普通的民眾何益?換句通俗的話來說,吃飽了喝足了穿暖了之後,還想著扯皮搗蛋的人,必定是吃撐了沒事做的閑人,找個事兒讓他們去忙便是,至於偶爾可能會冒出來的野心家?殺了便是。
最後一件事則是剛剛發生在離別之時,其實只是他無意和有意巧合湊成的結果,空間技能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示,必定會給很多人極大的震懾——按照這時人的思想,對莫名力量的崇拜可以壓倒一切,再配合他離開時刻意營造的氣氛,他相信可以給包括李德明還有他手下戰士在內所有送行的人一個最高大的印象,可以消餌所有敵對情緒的印象。
這個印象會帶來什麼樣的變化?
沒人能給他提供對等的意見,羅開先只能一個人悶頭思考。
在他所知,在後世所謂開化的世界裡,神秘事物或常人不具備的能力多數仍會被神化,或者說宗教化,而另一部分會被政府雪藏,那麼某些特異的存在在這個時代會怎樣?
會自己演變成一個特異的存在從而變成某個宗教的核心?還是被某個國度“教育”成殺人的武器?
羅開先並不清楚,因為這些內容從來不會記載入“歷史”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