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三郎,你這是妄言非議,我工匠營人心安定,哪裡會有你這樣危言聳聽!怕是想威嚇眾人,讓我們聽你指令嗎?”張慎這話說得一臉的正氣凜然,花白的頭發和須髯都給他平添了一份風骨。
“張家老說的沒錯,你羅某人怕是想威嚇我等,然後挾持我工匠營聽命於你,居心何在?”說話的衛遠,一種陰晦的嗓音,順著張慎的話語,到也有一番氣勢。
當然也少不了暴躁的裴四海,自被老羅一句反問弄得啞口無言,他就沒能說一句完整話,這會兒有了張家人出面,他也不甘落後,“沒錯,外來豎子,在這裡挑撥是非,唐人營容不了你!”
“好一副正氣凜然的正人君子相!”老羅不但沒有反駁,反而“啪啪”的拍了兩下巴掌,似乎在為眾人的正義執言喝彩,本該接著喝斥的人突然啞巴了,然後不單是張慎,還是衛遠裴東海,都變得臉色鐵青。
“昔日大唐,海納百川,博採眾長,稱雄東方。”老羅又賣弄起他半文不白的言辭,沒法子這時候的人就認可這個,他總不能用後世的軍用術語或者網路上的“萌文”來講述,那就真的誰也聽不懂了,“可惜,如今連一個遠方族人歸來的秉直之言都聽不得,難怪僅僅幾千裡,卻二百年的時間都回不到故鄉。”
老羅的話其實很陰損,先揚後抑,讓一些回味昔日大唐榮耀的人一下子跌倒了谷底,卻又不好辯駁,畢竟這個大個子說的是實情。
即使是李坦這樣耄耋之年的老人也被老羅氣得臉色通紅,“你說,羅三郎,該怎麼回到東土?其他人都閉嘴!”
“李老,請恕小子言語不恭,”老羅抱拳又行了一禮,沒法子,這個時代就這樣,按照唐宋時期的禮法,即使皇帝見了這種耄耋年紀的老人,也要先行禮,何況眼前這位還有一個身份可是李姌的老祖,而且李姌的老爹還在老人身後站著呢,“若要我看,工匠營大可憑個人意願,願意回去的人統一管理協調,不願回去的自然是各有出路,也就不用管了。”
“不可以,我李家先祖曾有遺願,希望有朝一日帶著所有族人回歸故土。”李坦的心氣平和了些,老羅的話卻又讓他直搖頭。
“李老,您也說了,那是遺願,昔年是如何?眾人都飽受阿拔斯人的欺辱,所以都想回去,如今呢?有人與異族水融,自然捨不得這方熱土了。”這話說出來,可就是一點不客氣了,就差指明道姓的說某某勾結異族了。
“你說什麼?誰和異族勾連了?拿出真憑實據來,汙人清白可不是君子所為。”
“賊廝辱我太甚……”
“汙人不得,要小心反坐的……”
“……”
“呵呵”說話之前他就有心理準備,所以老羅對這些言語完全不放在心上,“李老,杜老,這個可還用說嗎?”
“李軒,”李坦的臉色有些頹然,作為這個唐人群體的大長老,他總是以為一切都在掌握,如今看來,他還是年紀大了,很多事情已經不再像原來了,“羅家三郎說的可是真的?”
“老祖,裴衛兩家和突厥人土庫曼部圖格魯克的手下人交往甚密,張家也在結交喬治亞人陶-克拉爾哲季公國的宮卿巴哈米爾。”李軒如今只能如實稟報,以往這些訊息不報只不過是不想老人過於操心,如今卻成了罪過,他的臉色有些黯然。
老羅倒是頭一次見到這個李家的內部執事,年紀不過四十,一副精明強幹的軍人模樣,難怪李姌總是說內務大管家是個精明的人物。
“張慎,裴大,衛四,你們還有何話說?”李坦只是沉吟了片刻,就把一顆皓首轉向幾家始終在上躥下跳的長老。
“坦叔,工匠營這些年紛紛擾擾,丁口增長緩慢,如今希爾凡王室衰微,總要給族人找一個出路吧?”張慎倒不諱言自己和巴哈米爾交往,只是從族人的角度來說明自己用心良苦。
“李家老,我裴家和衛家也不過是和突厥人做些生意,從沒有私心授受的行為。”說話的是衛遠,這個一臉陰晦的人這會兒倒是很明白的阻止了裴四海發言,而自己避重就輕的把諸事說得輕描帶寫。
“你們啊,你們啊,”李坦神色頹然的靠坐在胡床上,有了李軒的訴說,他怎麼會看不明白眼前的幾個晚輩都在遮掩自己的面孔,這是真的把自己當成老糊塗了。過了好一會兒,他面容蕭索地說道:“也好,就按照羅家三郎的提議來辦吧。”
“坦叔不可……”
“李家老,那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