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兒
我的臉上仍保持著適才的笑意,只是那笑,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般,再難展開更多唇角的弧度,看去終是失了真。我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充滿驚喜和快樂,就像她平日裡直來直去的爽朗,卻似一堵音牆重重將我包圍,直把這眼前熙來攘往阻隔成兩個世界,陳然,就在這兩個世界的交匯處,停下了腳步。他望著我的方向,有一瞬的徵愣,只是一瞬,再看不清其他任何表情。
我來不及跟他使眼色,卻被喜羊羊拽過身,“看!我說是玥兒吧!”一面回頭對旁邊的沈經理得意道,“怎麼樣,我的眼力,怎麼可能看錯!”
只見沈經理點頭笑道,“是,是,你是火眼金睛!”轉頭又向我道,“小李,你也過來看電影?”
此時的我彷彿才回過神來,望著兩人殷切詢問的眼神,只茫然敷衍道,“啊,是的,沈經理”,眼風掃過陳然的方向,未見有人過來,才稍稍心安了一些,卻也有微微的失落,終歸是不能見人的啊,無論剛才如何僥倖如何騙自己,現實總會用意想不到的方式讓人自取其辱。
心下黯然,卻也恢復了常態,陳然,他應該知道此時不能過來的吧,千萬別過來,千萬,我在心裡默默禱告,臉上卻不露半分,只裝作同樣驚喜道,“喜羊羊,你們倆也過來看電影?看的哪一部?”
“《無間道》唄”喜羊羊對著身旁的沈大志翻一個白眼,嫌棄道,“有些人一天就只想看這些打打殺殺的,真是沒品味。”
“好了,我也是買好票了才看到還有張艾嘉的電影嘛”沈經理忙哄著身旁可人,“咱們明天再過來看《心動》行不?”
“誰沒事天天跟你跑電影院啊?”喜羊羊斜睇他一眼,“我事情可多著呢!我媽昨天都叫我陪她去買衣服,就為你這破電影都推遲了,難不成還要推?你敢我可不敢!”說著輕掐他一把,“都怪你,都怪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張艾嘉嗎?結果浪費時間看你們這些男人的爾虞我詐!”仰天長嘆一聲,“氣死我了!”
“這……”沈經理一臉苦笑,“沒事兒,沒事兒,我和你一起去陪咱媽買衣服成麼?買完了我們就過來看,不耽誤不耽誤,啊?”說完一臉寵溺,“別生氣了,別生氣了。”
喜羊羊卻翻他一眼,“打住!誰是咱媽啊!那是我媽!人現在跟你可沒啥關係,別有事沒事套近乎”
“現在沒關係,將來就有關係了嘛,我現在就把你媽當我媽孝敬著還不成麼?”沈經理一邊拍著喜羊羊肩頭,一邊朝我努努嘴,“人小李還在這邊兒呢,給我留點面子行不?”
喜羊羊方才醒悟過來,忙拉著我道,“切,我可不是給你面子,我是給玥兒面子!”說著挽起我的胳膊,“不好意思啊,玥兒,剛才冷落你了,你不知道為了陪他看場電影挨我媽一頓數落,說我有了男朋友忘了娘,嘿,這廝明知道我喜歡看青春愛情劇,卻偏挑個無間道這種使槍弄棒的。他看得津津有味,我在一旁昏昏欲睡,可苦死我了!”一邊問我道,“你看的啥啊?咦,怎麼手上端著兩杯飲料啊你?啊?!還是情侶杯?!”一把轉過我的臉,驚叫連連,“有情況,有情況!你不是一個人吧?和誰來的?男的女的?嗯,肯定是男的,這情侶杯都端上了!在哪兒,在哪兒,快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我正笑看著他二人打情罵俏,沒想到喜羊羊三言兩語便繞到我身上,還一眼瞥見了我手上端著的飲料。不禁一愣,心下自是慌亂不已,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說,本就不擅言辭的我此刻更覺無措,支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倒出一句,“嗯,沒有,哪有啊,我就一個人,這飲料麼”我尷尬地看看手上一大一小的情侶杯,咬咬牙胡謅道,“我渴了,一杯嫌不夠,兩杯大的又喝不完,看著一大一小兩杯,剛好,就買了,我哪知道這是什麼情侶杯。”說完眼睛也不太敢看她,只在心裡掂量著這藉口似乎也不算太差。
“哦?是嗎?”喜羊羊將信將疑,“你的喜好怎麼這麼奇怪啊”覷著眼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嘖嘖,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卻一個人看電影,又端著兩杯飲料,這畫風,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怪異……”
我眼皮微跳,不知如何回她的話, 又生怕她再看出什麼端倪,忙轉移話題道,“我今天看的就是《心動》,張艾嘉我也很喜歡,不過這片子可不是什麼青春愛情喜劇,你如果想看那種傻白甜的,估計得失望了。”一邊指指自己微紅的眼眶,“看到沒,看這片子首先得把紙巾備好了。”
“啊?是嗎?看這名字,我還以為是那種輕鬆的愛情劇呢。”喜羊羊果然成功地被我轉移了注意力,不禁有些遲疑地嘆道。
“聽小李這樣說,那幸好我今天沒買《心動》的票!”沈經理見狀倒樂了,轉頭對喜羊羊笑道,“否則你肯定哭得稀里嘩啦的,你不知道,我最怕看見你哭!”
“滾一邊兒去你”喜羊羊瞪他一眼,“少在那邊幸災樂禍的,哭又怎麼樣,哭我也要看!你們這些男的,哪懂我們女人的心思!你給我聽好了,明兒個陪我媽買完衣服,你必須陪著我看《心動》!”
“好好好,我的姑奶奶,你說什麼我都遵旨執行,好吧?”沈經理摟著喜羊羊,卻也無可奈何,“還去看別人心動,我這天天都在旁邊表演心動呢,她還無動於衷”
我聽得“噗嗤”一笑,喜羊羊卻柳眉一揚,“說什麼呢你!”,一把掙開他的手臂,只挨著我再不理他。
沈經理聞言忙道“沒什麼沒什麼”,搖搖頭,樂呵呵地將她手上吃剩的零售袋接過來,準備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裡去。
“大志,小楊,你們也來看電影?真是巧,咱們又碰上了!”那道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不禁一震,彷彿被什麼東西釘住了一般,一時不知是否該保持原地不動還是轉過身去露出和喜羊羊沈經理同樣的表情如初見般驚喜叫道——陳總。
他,終於還是過來了。
他為什麼要過來呢?因為我麼?可他明明知道我是多麼不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他並立人前。可他如果真沒過來,我的心倒是安了,卻也騙不了自己那心底的失落,雖然微弱卻也如影隨行。
可眼下我我更擔心的,他過來了,他招呼了沈經理和喜羊羊,他會如何招呼我呢?萬一,我是說萬一,他突然無所顧忌向他們展示我與他的關係,我該怎麼辦?!聯想起陳然剛才叫我在原地等他,彷彿從未考慮被眾人知曉的後果一般,難道他是故意為之?難道他早已做好了準備要豁出一切?可我沒準備好啊!我沒有!即便剛才的等待我也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氣,此時此刻,我實在不願也不敢再冒更大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