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耀陽城,祭天塔,厚重的大門緩緩合上,光線被阻擋在門外,整個空間驟然暗了下來,片刻過後,四周有火光悠悠升起,祭天塔內部漸漸亮了起來。
兩個高大的身影沿著盤旋而上的通道默默地走著,這條通往祭天塔頂部的路上,他們非常有耐心,走得不緩不急,彷彿這條通道如果沒有盡頭,他們可以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許久之後,走在前方身披金色長袍的厲帝終於打破了寂靜,他暗紅的瞳孔彷彿能刺穿黑暗,他抬頭向上方望了望,說道:“走在這條通道總是能讓我的心安定下來,不過此刻不是時候,想必大星宿師已經等候多時,我們上去吧。”
身後的流楓度點頭應是,隨後兩人消失在黑暗中。
此時祭天塔最大的隔層內,頂部有一幅璀璨的天河星辰影象,影象中有無數星辰不停地閃爍,時而有星辰突然光芒大盛,在夜空中釋放出耀眼奪目的光華,有些則漸漸暗淡,從空中墜落下去,整片星空正在迴圈著生與滅的過程。
星辰圖下有十餘人正在抬頭凝望,每一顆星辰的變化都會吸引他們的目光,有些人緊鎖眉頭,有些人則奮筆疾書,快速地將所看到的一切記錄下來,而在前方,有一個眉須皆白,頭髮卻是烏黑的人,他看上去像一箇中年,然而他的眼神和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像是一個經歷過漫長歲月的人,他正隨意坐在軟墊之上,抬頭凝望行影象,已經出神。
厲帝和流楓度走了進來,所有人紛紛躬身行禮,厲帝來到黑髮白鬚之人面前,望著他許久,用低沉而威嚴的聲音說道:“你眼中的憂慮透露了你不安,看來這一次星軌曜日的兆示不會太好,說吧。”
“據連日的觀測結果所示,潮汐之力與以往相比更加變化無常,雖然跡象混亂,但總體上還是在不斷增強,且增強的趨勢比之過去更加迅速。”黑髮白鬚人的聲音乾澀而嘶啞,像是一個長久沒有開口說話的人,他看了看厲帝,接著說道:“目前還看不到變化的盡頭。”
厲帝沉思不語。
流楓度時常會登上祭天塔,但是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塔頂,在那裡他才會得到遠離爭鬥旋渦的片刻安寧。他很久之前就知道祭天塔內有一個觀望天象以昭示天災福禍的觀星閣,那裡除了星宿師和龍帝,多年以來,就連身為儲皇的他都沒有資格進入。
如今還是流楓度第一次隨厲帝進入觀星閣,他曾見過眼前的黑髮白鬚之人,乃是所有星宿師之首——帝國大星宿師。掌管觀星閣的一切事務,雖然權利不大,但是身份尊貴,帝國之內無人不對其崇敬,而他只聽令於龍帝。
流楓度第一次看到厲帝露出如此凝重神色,知道必定是關乎帝國國運之大事,而兩人剛才的對話也令他不解,他望著大星宿師試探地問道:“潮汐之力變化?”
看到大星宿師投來詢問的目光,厲帝說道:“無妨,既然他是幽雲帝國的儲皇,帝國任何事對他而言都不應該是秘密。”
大星宿師對流楓度微微拱手行禮,說道:“想來殿下應當知道海水每日漲潮與退潮的變化。”
“海水朝漲夕落,不過是自然萬物變化,大星宿師為何問起?”
“海水潮汐為日常所見,如同天降大雨、地漿噴湧一般,並不足以為奇,但其中的變化乃是天地之力變化之體現。”
流楓度聞言眉頭微微皺起,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但仍有些不明所以,接著問道:“既然如此,那與所說的潮汐之力有何關係?”
“天地之力縹緲無形,不過我們早已習以為常,老朽就不再贅述。”大星宿師正了正神色,看著頭頂的星空影象,目光變得有些深邃,“在天地之外還有更為廣闊的寰宇,我們不過是寰宇中渺小一粒,當寰宇之力變化時,我們這方天地也會受到影響。海族開始統治這片土地已經有星宿觀察與記載,寰宇之力也如同潮水一般不停變化,也就是方才所言的潮汐之力,而星辰執行的軌跡就是其中力量變化的體現。只是寰宇的潮汐之力變化週期太過長遠,常人無法感受,但它的影響也更為巨大。據流傳下來的古卷記載,萬年來先後有兩次寰宇潮汐變化,一次為巨金國衰亡,海族更替時,另一次變化正是在帝國開始崛起,海族戰敗之時。”
流楓度細細思索大星宿師的話語,突然心中如同颳起一陣狂風,竟然令他心驚膽戰,但狂風過後眼前的疑雲也漸漸散去,他看到了話中隱藏的含義。
他壓下著心中的驚駭,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所以寰宇潮汐變化都會……”他斟酌許久,還是無法將“帝國更迭”說出口,他緩了緩心神,接著說道:“現在潮汐之力已經開始變化了?”
“不但開始變化,而且照目前星象軌跡所示,比之上一次更加強盛。”大星宿師說完,整個人好像衰老了許多。
一瞬間,三人都沉默了下來。
“巨金國真的存在嗎?”過了許久,流楓度問道,這也是他長久以來的疑問。
“雖然沒有確切的記錄流傳下來,但根據推測,很可能是存在的。”大星宿師說道。
“但是根據傳言,巨金國當時之強盛,就連我們如今都有所不及,十萬年對於漫長的歷史歲月而言並不算太長,為何會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這也是多年來一直困擾著所有人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