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我們在討論權力,但家庭裡也有親情
全場的目光彙聚到淩穗歲身上,她拿起話筒回答:
“其實這兩個問題可以連著前面一起回答。首先說招贅這件事,感覺這個詞在現代已經很少見了,這是21世紀,又不是舊社會,而且白薇她是一個白手起家的創業者,以她家庭的情況,還不足以被稱為‘豪門’。”
“我猜你用這個詞,想表達的意思應該和它在舊社會的含義有區別吧。”
提問的觀眾點頭,她組織了下語言:“就是那種……孩子和誰姓,春節去誰家過年之類的問題。白薇和她未來的丈夫,將來誰主外,誰主內,但這麼說好像也不夠準確……”
淩穗歲幫她概括:“如果我們把婚姻理解為是兩個家庭的成員共同組成一個新的小家庭,你想問的是,以後這個小家庭在代際傳承的關繫上,以誰之前的家庭為中心?
“對對對。”觀眾連連點頭,“師姐,我想說的就是這個。”
淩穗歲接著說:“那無論是白薇,還是她的父母,肯定都希望以自己家為中心,或者是對比東亞傳統家庭模式,‘孃家人’要佔據更多的話語權。”
“從白薇個人角度,這麼做對她的好處就不用我多說了,大家肯定能想到。從她父母的角度,小家庭以白薇為中心,他們手中的權力才能繼續使用下去。”
“根據社會學的解釋,權力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特殊影響力。手握權力者,必須要有一個,或者多個能讓ta使用權力的物件。”
“在父權體系下,如果白薇是以出嫁的形式離開家庭,她的身份就從父母的女兒,變成了別人的妻子,她生的孩子和她父母就是外祖孫的關系,他們對女兒和外孫輩的影響力會被傳統觀念嚴重削弱。”
“這裡可以理解為,如果沒有使用權力的物件,那他們手中的權力自然也就失效了。其實白飛帶著他的妻子孩子出現,讓白父白母成為了爺爺奶奶,某種程度上給他們帶來了安全感。這個家庭已經完成了代際傳承,他們不會面臨長輩權力無處可用的情況。”
觀眾追問:“這是否意味著在他們心裡,白薇之前是這種傳承的平替,現在他們心中的大牌回來了,用不上的平替就可以出掉。”
嗯……好像有點物化啊?淩穗歲想了想。
“這個比喻可以幫助理解,但用於概括就太片面了。我覺得父母和子女的關系沒有這麼簡單,這種感情是更複雜、更糾結的東西,我們一直在討論權力,但家庭裡也有親情。”
“再回到你剛才說的——如果白飛沒被找回來,白薇能否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在我和導演的討論中,這個問題被討論得最久,也是我在腦海裡完善白薇的人設時最常想到的事情。嚴導說這是一種薛定諤的存在,只要她去想,就會發現,如果她不去想,那這件事就不會被戳穿。”
觀眾:“白薇有點自欺欺人?”
“有一點吧。”淩穗歲這麼評價,“白薇並不是活在象牙塔裡的人,她在打拼自己的事業時,肯定會意識到女性在社會上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現在網際網路又這麼發達,她也許會刷到過類似的資訊。”
“那她會不會想到自己在家裡的情況,或者慶幸自己是個獨生女呢?我覺得她把家庭看成了桃花源和自留地,在潛意識裡不願意思考這些問題,但白飛出現後,她不得不面對。”
嚴思菱接話:“所以白薇對白飛很排斥。白飛回來後,她有那種幻想的泡泡被戳破的感覺。”
“歲姐對角色的理解真的很準。我當時問她白薇對家人是什麼樣的態度,她給我的回答是無從下手。白薇在事業上特別強勢,對競爭對手重拳出擊,她在家裡也想贏,但她不能沿用這種以打敗對方為目的的態度和家人相處。哇,那時我覺得,真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
現場觀眾們品味一會,也覺得這個形容很貼切。它充分說明瞭白薇的心態已經變化,與父母間毫無保留的信任不複存在,又保留了幾分親情羈絆下的侷促和糾結。
這讓觀眾們覺得,白薇不是一個臉譜化、要在特定題材裡喊口號的角色,而是一個有血有肉,就生活在大家身邊的人。
張浩宇在旁邊說:“其實姐姐對父母的態度比較軟,對我就比較硬。我感覺我們在演戲的時候,姐姐給我的感覺就是,她很想讓我服從她。”
谷思則斜眼看他。白飛在電影裡都沒叫過白薇幾聲姐姐,他在戲外倒是一口一個叫得歡。
這個年輕人,還挺擅長廚藝的嘛。
“是有點。”淩穗歲承認道,“因為她和你沒什麼感情基礎嘛。”
張浩宇做了個傷心的表情,現場觀眾都被他逗笑了。
又是幾輪提問後,也差不多到活動該結束的時間。雖然觀眾們依依不捨,但主創們還是鞠躬退場,在保安護送下從後臺通道離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