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將丸藥放在徐宴芝手中後,呂敏之並未放手,而是看著她的眼睛叮囑道:“我多一句嘴,這東西到底來自幽冥,用多了有害,顧青崢以後做了掌門斷不會虧待你,你要想離開北域也能過得好,就別折騰你那修為了,再說你不也有其他擅長的東西嗎。”
徐宴芝聞言粲然一笑,合攏手指將丸藥握在手中,她嗔道:“多謝呂長老關心,我自有分寸。”
在此界傳聞中,無盡之崖下是無盡的黑暗,能存在於黑暗中的只有濁氣與業鬼,無論是仙人抑或凡人,都無法在濁氣中生存,而業鬼追逐血肉,並無神智,不算活物。
但也有仙人認為,無盡之崖下生活著與業鬼不同的、真正的活物,徐宴芝手中這枚靈力與濁氣相互作用、全然不是仙人手筆的丸藥,便是證據。
這些仙人將崖下稱之為幽冥,而這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幽冥産物濁氣過重,能強行提升修為,也會損傷根本。
若是如顧青崢這樣的弟子用來,自然是揠苗助長,不啻自毀根本,但用在徐宴芝這樣無甚天賦的仙人身上,似乎又有些作用。
呂敏之思及至此,想對徐宴芝說她前些日子在太陰峰上避而不出,多半也是這枚丸藥所致,但話到了嘴邊,又覺得彼此交情並未到那種程度,只懶洋洋朝她笑了笑,無所謂地轉而又說了幾句生意上的事。
今日到了這裡,事情才算全部了結了。
兩人客客氣氣地道了別,徐宴芝帶著丸藥回到了太陰峰上。
回了屋,她手中握著那枚丸藥在小院中來回踱步。
思忖許久後,徐宴芝轉身去往浴室,咬著牙將浴池中放滿了水,把來自幽冥的丸藥往池水中一扔。
猩紅在水中散開,濁氣四溢,白玉池變做了血池。
徐宴芝盯著池水瞧了片刻,下定決心一般褪下衣裳,唇齒顫抖著,再次踏入了池中。
第二次藥浴,疼痛依舊。
徐宴芝一直忍到眼冒金星,方才狼狽地手腳並用爬上白玉池。
她無力地趴在暖玉上,用最後一絲力氣自嘲地笑了一笑。
七峰山上,彷彿人人都知曉了嶽竺求娶徐宴芝,人人都在冷眼看著她做出選擇,人人都在等著看她消失在太陰峰上,等候著這她只綿軟無力的菟絲花再攀高枝。
徐宴芝舉起右手,點點星光在她的手心閃爍著,一圈一圈無形的靈力波動以她為中心擴散開。
但在聖山的照耀下,不會有人想要直面孱弱的、無力的她的鋒芒。不會有人擁有過力量,又捨得將力量拱手相讓。
徐宴芝握緊了右手,強撐著坐起,她小心地披上衣裳,離開了霧氣蒸騰的浴室。
上次多歇了幾日,引來七峰上許多人的矚目,這一回徐宴芝便不打算多休息,過了一日後,天樞峰上遣人來請她去決斷弟子們的份例,徐宴芝想了想,點頭應了,先燃了濃香,而後強行乘上了靈舟去往德政堂。
卻沒想到到了德政堂,徐宴芝坐在圈椅上,被迫強行坐直了身子,聽李能意佶屈聱牙地掉了一個時辰書袋。
說到底,不過是北域暫時無掌門,李能意打上了掌門份例的主意,想要為弟子們爭一爭,把掌門份例散下去,給下面人多發一靈石靈物,好叫他們捎帶下山,讓家人在冰雪季過得好一些。
偏偏他又不願主動提出來,不想顯得在欺負徐宴芝這個寡婦的模樣,想讓她親自來開這個口。
徐宴芝覺得好笑,也不知李能意心中將自己看成了什麼樣的女子,索性閉上嘴,任由他去說。
只是沒想到李能意能說這麼久。
徐宴芝聽到後來有些昏昏欲睡,後背不自覺地往椅子上靠了一靠。
一股鑽心的痛讓她面上差點露出了破綻。
她抬頭看向外頭,驚覺天色已經不早,便打斷了李能意拐彎抹角地長篇大論,簡短道:“這事李長老看著辦吧。”
李能意一個引經據典的長句還未說完,不防忽然被打斷,怔忪道:“夫人當真?”
“自然。”徐宴芝似笑非笑地用食指輕點圈椅,“李長老未免太過小瞧我了。”
李能意自然也聽了那傳聞,以為徐宴芝最後少不得要從北域拿一點好處再離開,被點破後有些掛不住,勉強著稱贊了兩句徐宴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