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青城也沒要求再綁上。
夜色漸漸深了,眾人用過餐,也各自回房間休息,楚彎彎這幾天也累的不輕,躺下後沒多久便沉沉入睡。
可能是因為這具身體和楚彎彎的靈魂疲累了,前世往事又慢慢浮現,夢裡聽到錚錚鐵馬之聲,踏破冰層,轟烈而奔。
三千兵士全部染成了紅色,在漫天的大雪裡,有人高呼楚將軍快走。
卻聽得楚將軍大吼一聲,扯下團錦披風,反身迎敵。
“這世上只有戰死的楚長懷!”
他就這樣腳下一蹬,雄偉的背影融入風雪中,被吹散……掩蓋……
不……爹爹……楚彎彎伸長了手臂,小小的手努力想去抓那道背影。
楚夫人一咬牙,背起五歲的楚彎彎,在大雪裡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好幾次滑倒摔倒半天都爬不起來,可她硬是用自己的身體墊著,沒有一點磕碰幼小的楚彎彎,每次摔下去,再疼也不哼一聲。
這世上女子皆如嬌生生的花兒,纖纖玉手都是用來穿針引線的,而她此刻是個母親,為母則剛,為了保護楚彎彎,她努力地向前走著,爬著,只求背上女孩的一線生機,身上全是雪水汙泥,一雙玉手早已凍地僵硬發紅。
人人都說楚長懷那個大字不識的匹夫,怎能娶到如此知書達理賢良淑德的夫人,可只有楚夫人自己心裡明白,他少年英豪,對上忠君愛國,對下平易近人,在朝堂裡從不與人朋比為奸,在家裡是事事體貼的好丈夫。
他立冠後立下的第一份戰功,便是為了鋪十里紅妝娶她,所以她知道他的性格,若他用戰士兄弟的命換自己逃脫,那他也不是她愛的那個楚長懷了。
“在這裡!”忽而身後有敵軍的聲音。一人策馬到她們兩個人面前,“是楚長懷的妻女,斬草除根。”他說完便提刀下馬。
楚夫人呆愣了片刻,好像靈魂都被抽空:“他……他死了?”
“他?”敵軍笑了起來,輕鬆愉快,“不愧是嵐陵國開國將軍,確實費了一番功夫,你……應該不想知道他的死相吧?”
“啊!”楚夫人就像是突然有了力氣,一把衝過去奪他的刀,瘋了一般的樣子,讓那個士兵沒防備被奪下了刀。
“快,殺了這個瘋婦!”那個敵軍將士氣急敗壞,幾個人一擁而上。
亂鬥中楚夫人被一劍刺中腹部,鮮紅的熱血流了出來,滴在地上,沒入雪中。
“彎彎,對不起……孃親保護不了你了……”她跪倒在地,楚彎彎從她背上掉了下來,她大哭著爬過去,捂著她孃親受傷的地方,努力不讓雪流出來。
“這小娃娃怎麼辦。”有人請示,面前的小女孩比雪還白淨,大眼睛裡全是天真純潔,流下來的眼淚仿若山間清泉清澈透亮,讓人不由得起一絲惻隱之心。
“別留下禍根,手下乾淨點,太傅那裡等著回話呢,快點。”為首的突然說的是嵐陵國靖城官話。
“大哥你先去覆命,我來善後。”
那人這樣說,為首的人思考了一下點頭:“那你可快點,我們先走了。”
等到為首的人走後,那人提著刀過來,卻不動手,只是蹲下來用袖子幫楚彎彎擦掉了眼淚:“楚將軍曾對我有恩,奈何各為其主,我今日留他一絲血脈,當報答了他的恩情,聽天由命吧,若你被凍死了還無人來,那也是你的命數。”說完轉身離開。
楚彎彎就呆呆坐在雪地裡,眼淚早已流乾,亂糟糟的馬蹄聲漸遠,一切彷彿又恢復平靜,四下靜謐地只有雪落的聲音。
皚皚的岷山上,染上了鮮血的紅,遠遠望去彷彿雪上燃燒的火焰,並非望不盡,只是忘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