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安幾乎是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
老師講的什麼她完全沒有聽進去,問什麼都是一臉茫然。
“你這是第幾次走神了?蘇家千金,連怎麼尊重人都沒有學過?你父母沒有教過你嗎?”
本來心煩意亂的蘇長安聽到最後一句卻是瞬間回神,眼睛裡的冷然刺的家教直皺眉頭。
女孩兒微微笑著,語氣溫和:“抱歉。我沒有父母。”
本來老師口下一時衝動,剛生出一絲愧疚。看著面前女孩子不達眼底的笑容,瞬間覺得自己被戲耍了。勃然大怒,摔書走人。
稚音看著車子遠去揚起的塵土,抬頭望了眼二樓的方向。正好和她對上眼睛。
蘇長安很快錯過稚音的眼睛,將窗簾合上。
蘇長安只覺得胸口緊得厲害。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只知道自己做了夢。做了很混亂的夢。說不出來哪裡可怕,也許在夢中她自己是清醒的,卻無法醒來。鬼壓床一樣的難過。她夢見自己的大哥前胸後背皆是鮮血,夢見甘廖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她的身體下面是一灘不再流動的血,她的臉死一樣的白。畫面跳轉,是眉目五官扭曲的臉,手起刀落,取而代之的是哥哥痛苦萬分的面容和屹立不倒的身姿,她想跑過去,想抱住他,可是她的腳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半分都動彈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大哥被人凌遲。畫面再轉,是數張面容爭先恐後地湧進來,有佈滿皺紋的臉,有嚎啕大哭的稚嫩的聲音,有女人驚恐萬分死不瞑目的神情。一張張一幕幕快速地湧出、重疊。最後化成一張臉。
——沒有表情的,冷酷的,金絲邊框上沾血的狠厲的熟悉萬分的面容。
夢到此處就斷了。
蘇長安翻身醒來,抬手抹去,眼角是冷掉的淚水。
蘇長安愣怔的看著指腹間的液體。胸口處一陣翻湧,那不是無聲的夢。她聽到了。她聽到數個聲音夾雜在一起,齊聲尖叫,像是要扯破她的喉嚨和耳膜。是面臨死亡時恐懼至極的淒厲叫喊。
她有太多的不明白,此刻都化成了源源不斷的淚水一直流至下頜。
當感受到肩膀上的溫熱時,蘇長安像是被毒蠍子蟄到了一樣迅速的向後撤去,直到退到床邊的一角縮起。
“綰綰。”投下來高大的影子的主人道:“是我。”
那道聲音,這麼這麼的好聽。
儘管是昏暗的光線,蘇長安還是看到了自己抬頭一瞬間淚水的甩出。她從來不知道,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流下這麼大顆的淚珠。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蘇長安跪著移去用力地抱住蘇永安的腰。
蘇永安身子明顯一僵,剛要說什麼。就聽到這半年來他聽到的最大的聲音。
蘇長安幾乎是在用生命哭泣,哭得撕心裂肺,毫無道理。
蘇永安有一種錯覺,他覺得她此時的分貝好像比她出聲時的第一聲啼哭還要響亮。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到這個。他只知道,悲喜皆因她而起。
在聽到明昭有事回不來的時候,蘇長安的心情顯然好很多。
蘇永安給她盛了碗湯:“想談談嗎?”
蘇長安已經六分飽,聞言,放下筷子。紅腫的眼睛裡是不可置疑的脆弱和堅定。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破碎。
她說,大哥,我們家裡,住了個殺人犯。
開門見山,毫不拖泥帶水。
“是誰?”
是誰?還用問嗎?還需要問嗎?
蘇長安看著蘇永安波瀾不驚如古井一樣的深邃的眼睛,那兩個字,生生地哽在了喉頭處。上不去下不來。
“是....”
蘇長安頭腦中好像又出現那些嘈雜的尖叫和猙獰恐懼的面容,那些不適硬是將她的淚水一點一點逼出來。是和我們朝夕相處的人啊,是我喊了十幾年的二哥,是和你關係銅牆鐵壁的好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