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短裙的小姐姐拖著吉他下了臺,隨即,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小哥哥從後廚的方向走出來,拽著到我腰際的高腳凳上了臺。他留一頭烏黑的長髮,穿著寬鬆的襯衫,領口少扣了兩顆紐子,隱隱約約地露出了他的鎖骨。他他隨意地坐在高腳凳上,腿部修長,腳踝纖細。
往主控室一揚手,藍調背景音樂驟然響起,他也便就唱起了一段英文,節奏緊湊,不帶喘息。
‘地獄在下天堂在下/相當於在同一個城鎮/想要發現新生事物/我卻發現自己被限制/在一個破舊的相框裡/想要找的一個更好的視角/卻不是真的我卻不是真的酷/我沒有簽名同意/這不是真的我這不是真的酷/真的不好/一切都在改變/而我在這裡待了太久/經歷同樣的事情/我已經被傷害了太久/我需要出走/我說我不能再這樣下去/如果一切都改變/那我就必須放手/噢噢噢’
在嘈雜的音樂中,醬油繼續撫摸著我的手,說道:“小李子,其實你很可愛,我們都喜歡你,可是你卻發現不了自己的優點,總覺得自己那麼卑微,喜歡別人是那個人吃虧。實際上你誰都不欠,你是最值得去尋找快樂,去追求幸福的人,你不要怕。”
她從草編包裡掏出我去年送給她的鑰匙圈,上面掛著我自己設計的粉色小恐龍,小恐龍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四肢肥而短,屁股圓圓的,手感QQ的,像小柯基,算是可愛。“不用滯留採花儲存,只管往前走去,一路上百花自會盛開。”
我喝了一口啤酒,擺擺手:“人家是心靈雞湯,你是心靈醬油,齁死我了。”
“聽一句過來人的話,抓住青春的尾巴,談一場不計後果的戀愛。”醬油又一次抓住了我的手。
“我倒是想,和誰啊?”我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並沒有確實的想法。愛情對我來說,是奢侈品,不是必需品,是頭頂虛無縹緲的一個粉色幻夢,不是腳下結結實實的木頭地板。
“遠在天邊,就在眼前。”她把近字說成了就。
“你啊?”我指指她。
“不是!”醬油翻著白眼搖搖頭,我懷疑她這個白眼能把美瞳翻到後腦殼去。
“寶啊?”我看看還在和她一紮長島冰茶作鬥爭的八寶。
“孺子不可教也!”醬油生氣地翻開手機,劃出了一個人的照片,“你說說,你看到他有什麼感覺?”
“就……”我紅著臉想了一會兒,“就……”支支吾吾地說不下去。
夜寒驚被薄,淚與燈花落。無處不傷心,輕塵在玉琴。
“今天就不要談這個話題了好麼?讓我好好傷心一天,明天再踢我的屁股讓我起床奮鬥。”
“想不到你這麼重口哦,你這個狡猾的土撥鼠。”我這才意識到,我把英文的kickmybutt翻成了中文譯製腔。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說起來,醬油和我一樣來自普通的小戶人家,而她因為是個女孩,不怎麼受家裡長輩疼愛;從小父母對她也很是苛刻,經常拿別人家的小孩的優秀來指責她的不求上進。這樣的家庭環境,讓她從小缺少關愛,但是與我相反,醬油對於追尋愛情依舊充滿了勇氣。一群人的狂歡,也好過一個人的孤單,她熱烈而歡快地尋找著她的另一半,希望有人能彌補給她兒時的缺憾。她在愛情中,是主動的那方,她要愛情張揚而明媚,生如夏花之絢爛。
和執著於另一半的醬油相比,我就像是三毛書中的荷西——我是一整片的人,我沒有另一半。一個“一整片”的人,除非尋找到另一個“一整片”的人,否則還是會在兩個人的婚姻中孤獨終老。我可以沒有愛情,可以忽略身邊人意味深長的目光,依舊自由地活下去,因為自由和完整,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醬油真的酒量太差了,見我不理她,絮絮叨叨地和八寶開始說起她和傻大個的故事來,“我告訴你,每次見到他老老實實的樣子,我頭頂上兩個惡魔的角,就會豎起來,特別想欺負他。”
“我看你男朋友豎起來的東西可比你的角大多了。”八寶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油~你個湊流氓~”醬油嬌嗔道。
“你們可以比誰更大一點了。”
“那還是你比較大。”醬油和八寶沒有營養的聊天還在繼續,我笑笑,兀自喝下一口酒,明明喝的最多的是我,明明最想買醉的人是我,先開始說胡話的卻是這兩個傢伙,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沒有心事的人更容易喝醉吧。
“為什麼啊?”
“因為你跳過拉丁舞啊~”醬油嘿嘿地笑了起來,像個壞掉了的抽風機一樣,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說吧,你們兩那個過沒有?”八寶強行摟住醬油,像個借酒壯膽的老色胚。
“哪個啊?”
“就是那個嘛!”我也加入了無聊的對話中。
“哪個是哪個啊?”醬油不知是裝傻還是真傻。
八寶受不了了,大聲道:“我們問你,有沒有和他開過房。”我看到端著花生碟子過來的服務生,硬生生地L形轉彎往左手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