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髒帕子
宜蘇忽然想起正經事，趕緊推開顏舜華跟了上去，竟看他在一棵百年銀杏樹下撫琴，撩了前裳坐下卻是涼的齜牙咧嘴，這顏舜華也不知從哪裡尋來幾個墊子，塞到他懷裡然後懂事的坐在他身邊，拉過來他的一條胳膊抱著安然入睡。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路昭華拈了一片銀杏葉放在貼身的荷包裡，這才走到宜蘇身旁，“今日他喝的多了些，興許是有什麼過不去的事兒，你多擔待。”
聽了這話，這蠢蠢欲動的胳膊也就安心給他抱著，宜蘇費勁巴拉的從懷裡拿出來一方帕子嫌棄的丟給他，“你可是同顧家那兩姐妹有什麼幹系，惹得她們去畫笙面前耀武揚威。你這事兒做的不地道，畫笙她很生氣。”
這帕子上的蘭花應是她親手繡的，細致處還有些粗糙，只是那礙眼的鞋印玷汙了這純與白，“若我能為她做些什麼能讓她記著那是再好不過，可若只有恨能讓她記著我的模樣，那又有何不可？”
宜蘇一時語塞，不曉得該勸些什麼。大約也就是戲本裡江湖裡的那些恩怨情仇，牽扯不清罷了，“我也不能左右你，只曉得你不會做有愧於她的事情，你且好自為之就是。”
“路也認了，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吧。”路昭華一把拽過昏昏欲睡的顏舜華，皺著眉頭攙扶著他迎著晚霞愈走愈遠，既然這是她所希望的，那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一力承擔。宜蘇他去做該做的事情就好。
宜蘇回府徑直去了風苑，卻被嬤嬤告知她正在廚房忙碌還不許人打擾，只能在廊下喝茶等候。香味飄的甚遠，桃花清甜，海棠微苦，杏花酸澀，果子甜美，竟是秋日的味道，“好好的一張臉被抹成花貓，蘇繡的料子也被團成抹布，還不快去拾掇拾掇自己。”
忙活了一下午總算有些成果，畫笙滿足的長出一口氣也不同他計較，樂不顛樂不顛回去換了衣裳。
宜蘇偷摸掀了蓋子伸了筷子進去，香氣誘人，這味道卻不怎麼樣。當下就起了溜走的心思，貓著腰邁著步打算沿著牆根溜出去，馬上就踏出院子卻感覺到後脖子一涼，笑呵呵的扭回頭去正好對上她吃人的目光，“蒼天明鑒，今兒的書還沒看完，我得回去了。”
畫笙瞥了一眼被動過的碗筷就知道他在打什麼心思，“今兒日頭也沒打西邊出來，六哥竟惦記著看書的事情。再者說，六哥的書何時看完過？不過也對，六哥日益操勞，我也琢磨著給六哥補補身子，六哥不會拂了畫笙的心意吧？”
嬤嬤瞥了一眼那綠不拉嘰的湯水，扶著畫笙坐下讓她消消氣，“六公子就是對你嬌慣慣了，愈發的不懂事。這個我就先撤下去了，你倆說說話，我著人備晚膳。”
心腹大患已除，宜蘇自然是舔著臉賠著笑過來，“好妹妹可莫要生氣，六哥備了好禮打算擇個良辰吉日送給你，你就不要生氣了可好？”
畫笙自知自己失了分寸，他給了臺階自然要順著下來，只是話裡話外還有些不大樂意，“若叫我知道你食了言，邊變著法兒的折磨你。六哥只聽過針灸續命，沒聽說針灸要命吧？”
宜蘇哪敢造次，一口一個好妹妹哄著，待她嘴角彎起來這才覺得脊背得涼風消失了些。“對了，百裡棠那個沈書，你同他可是舊識？”
“舊識倒也算不上，他已經不大記得我。小時候做過玩伴，不是壞水，你莫要動別的心思。”戚姐姐已經百般試探，若叫小哥哥知道肯定會生了嫌隙，要是六哥也從中攪和，不曉得何年何日才能真正消了芥蒂。
怕是個有手段的，裝無辜的一把好手，只不過輕描淡寫提了一句就讓畫笙百般維護，倒是更加有貓膩，“我好歹也算你得長輩，怎不能去給你充充門面。也該約著見一面接觸接觸，你難道捨得他在百裡棠當一輩子跑堂打雜的？”
畫笙想了想，六哥說的有道理，“那趕明兒見一面，你可不許難為人家。你們玩笑流氓慣了，人家可是正經的讀書人。你要是把我的姻親禍禍沒了，我就賴你一輩子。”
“說什麼讀書人，既然接手了生意就必定是個有心機的。不過他家的生意敗在他手裡，暗地裡的手段應當是不怎麼高明。”哪裡來的鄉野村夫就要拐走他家七姑娘，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沒事，非得整的他脫層皮，不然都難出心裡這口惡氣。
畫笙奪下他手裡的杯子將茶水潑了出去，“你走走走，說的什麼混賬話。今日不想搭理你，回你自己的狗窩去吧。”
這灶臺裡的飯食已經香飄十裡，哪有到嘴的鴨子讓它飛走得道理？“我這不是順著你的話來說，既是讀書人，所以不懂生意裡的這些見不得光的門道。一顆心最是純淨所以才丟了家財。”
說的倒是有道理，只是怎麼聽怎麼別扭，不過畫笙很快被他拿出來的東西吸引了目光，“千藥經，這是爹爹拿來給我開蒙認字的。第一百九十三頁還有褶皺，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夢見谷外的冰糖葫蘆，留了滿頁的口水，結果被罰面壁思過，十日不許出谷胡鬧。”
看她這般欣喜，也就不枉費他費盡心思尋來。這鬼市有什麼東西向來來的快出的快，他日日盯著只找到一本，也不知有沒有漏網之魚。神通廣大的人多了去，還有路昭華在後面兜著，應該不妨事。“不如你去寫個書目交予我，讓我也有個為之奮鬥的去處。”
畫笙笑了笑轉身回去取了一本冊子，“我家醫書三千卷，我記得的也只有這麼多。旁的都是些蠱蟲之道，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裡會成為害人的依據。六哥多費心了，不過這也不是個著急的事，慢慢來吧。治標不治本，只怕那些人是在引蛇出洞。”
“畫笙，你放心，天塌下來，有六哥扛著。”六哥扛不住，還有路昭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