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開年就十五歲了吧，要是還想要讀書的話，就讓你叔叔帶你去這裡的初中上學吧。”看著大家都等待著，爸爸也不慌不忙，慢吞吞地點燃了一根菸，舒服地吐出了一個菸捲，才緩緩開口。
“什麼？”蘇芸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爸爸，雖然之前在就知道爸爸有話要說，她在吃飯的時候，就在腦海裡構思了爸爸可能說的幾百種話，甚至已經想好了要怎麼回答爸爸的話，卻唯獨沒有料到這一句。
“要是想去的話就去吧，多學習幾個字，總比什麼都不認識的好。當然決定在你，你自己已經在外面經歷了一些了，應該知道文化的重要性。”爸爸不緊不慢，依舊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雙眼深沉而又平靜，只是一口接著一口的抽菸，等著蘇芸的答案。
蘇芸一直就喜歡學校，她也一直是學校的三好學生，對學校是嚮往的。只是現在的她，在社會上晃盪了幾年，之前所學習的課本知識，早就想不起來了。聽到這個訊息，她心裡很糾結，想去又覺得害怕。
她想起學校那些同學，那些一起玩的遊戲，那些微笑的臉龐，蘇芸就忍不住沉浸其中。雖然說已經離開那裡幾年了，可是以前在學校的那段是日子，是蘇芸最開心的日子。同學友好，老師親切，加上蘇芸成績好，同學及他們的家長投來羨慕與誇讚的眼神。
那段存在心底的校園回憶，跟她最近這段慘不忍睹的生活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人們的目光也都不一樣，讓蘇芸自己都抬不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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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讀書的時候，自己的姑姑們，舅舅阿姨們，總是讚賞的看著自己，誇耀自己。可是自從沒能上學，生活難以自足的時候，他們就沒有再來看過自己，沒有跟自己說過什麼多餘的話。就算是偶爾看見，也是用一種憐憫，厭煩的眼神來看待自己。
蘇芸甚至想過，要是他們可以避開自己，都會盡量的避開的吧。覺得看到自己就是對他們的侮辱。這種從人們的心中的驕傲，一下子變成了人見人厭的可憐蟲，實在讓蘇芸心裡難受。她想要找回當初的那匯總優越感，被人們捧在手心裡，說話有分量的感覺。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可以再次回到學校，也有可能會在吃找回那種只屬於曾經的優越感，蘇芸怎麼可能不動心呢？只是面對這個陌生有熟悉的爸爸，蘇芸實在沒辦法像小時候一樣歡呼：“我可以上學了，我終於可以去學校了。”
她只能把這樣的衝動埋藏在心裡，理智的看著爸爸。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也確定他確實有要認回自己這個女兒的意思。才敢在心裡抱著希望，才敢開啟自己心中的那道關閉了幾年的心門。
“我去學校，還能跟得上學習嗎？我都幾年沒有看過書本了，更何況我都十五歲了，才上初一，別人會怎麼看待我？”蘇芸覺得自己很可悲，總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能，也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樣。
她覺得很難選擇，去了就要面對著學校的壓力，同學異樣的眼光。不去的話，又不甘心，更不想要錯過這麼一個好機會，這幾年自己一個人在外求生活，也確實是有些累，她都有些想要逃避現實了。。
“那就看你自己怎麼學習了，反正我不能代替你，最多就是把你送到學校去。”爸爸依舊抽著煙，聲音還如往常一樣平淡。
“看我自己？要是當初沒有輟學，我現在都要初中畢業了。對於學習成績，我好像沒有給你丟過臉吧。”蘇芸對爸爸這種有些不負責任，卻又十分現實的話語，表示很無語。
“你既然都這麼說了，以前能行，現在長大了，就不行了嗎？你比你們班上的同學都要大幾歲，要是還比不過他們，那怪得了誰啊？”爸爸嚴重閃過一絲亮光，好像早就等著蘇芸的這句話一樣。
雖然說這個理由並不成熟，可是對於爸爸來說，成績與年齡是掛的上鉤的。再加上他死要面子，就算心裡知道不合理，就算知道自己有錯，也只會埋在心裡，不會說出來的，更不會道歉了。
蘇芸在這一點上跟爸爸很像，常常鴨子死了嘴巴還硬。就算是自己做錯了，也不會出口道歉，只會用行動來表現，可是那句道歉的話語，怎麼也說不出口。她低頭沉默了半天，終於還是在爸爸用讀書的誘惑下，鼓起勇氣冒出了一句話：“我試試吧。”
“那過了春節，你就去把你餐館的工作辭掉了，準備上學吧。”爸爸一聽蘇芸答應了，立刻板上釘釘，對蘇芸下達了通牒。
“那裡反正也沒有什麼錢，辭職也不難。只是上學的時候，我學費和生活費要怎麼辦？我住在哪裡？”蘇芸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問。主要是想確定一下，爸爸是不是要認回他的女兒，是不是不會再不要她了。
“那些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你只要做好你自己要做得就行了。”爸爸神色嚴肅，語氣中透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一本正經的說著。
“我不操心？這幾年不都是我自己在操心生活，操心明天吃什麼嗎？要是我不操心，恐怕你離開的那年，我跟弟弟就死在七里槽那山溝裡了吧。”蘇芸心裡始終無法釋懷，任何事情，都能被她聯絡到自己被拋棄的事情上來。
“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能得理不饒人呢？”爸爸突然抬頭，滄桑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只是面板太鬆弛，笑容有些難看。夾著煙的手指頭，在蘇芸的目光注視下，有些不自然的彈了彈菸灰。
“以前我也做了自己應該做的，還不比其他人差吧，只是有些人突然消失了，害我不操心這些都不行啊。”蘇芸白了一眼，開始小聲嘀咕，有些含沙射影的話，剛好可以讓爸爸所在的位置聽見。
“你知道我得理不饒人，就別讓我抓著理由啊。”蘇芸調皮的嘟起小嘴，做了一個鬼臉，與之前的態度，完全判若兩人。她看到爸爸那難看的笑容，心裡覺得特別溫暖，那笑容是她期待已久的笑容，那笑容是她一直埋在心底。在無數個日夜裡，夢見的過無數次的溫暖笑容。
所謂一笑泯恩仇。爸爸那尷尬的笑容，卻融化了蘇芸的心，讓蘇芸開啟了心門。蘇芸的一個簡單幼稚的動作，讓爸爸心裡舒坦了不少。兩個不善於用語言表達內心，卻又都好強的人，就因為一個笑容而感受到了溫暖，蘇芸也因此再次有了爸爸。
充滿溫暖和愛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在新年的鞭炮聲中，除舊迎新。蘇芸不僅除去了舊的歲月，還除去了就得淒涼，得到了新的溫馨，也即將踏上她人生中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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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裡的那幾天，蘇芸幾乎忘記了以前的痛苦，也忘記了那段不像人過得日子。開始沉浸在歡樂中，享受著有家人的生活，她珍惜跟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刻時光，倒也其樂融融。
可是新年狂歡總會過去，新的生活也總有個開始的時候。在春光照射下，萬物復甦。原本安靜的街道上開始變得熱鬧起來，行人川流不息，今天更是特別明顯，很多人都帶著被子，端著臉盆，提著書包，趕向一個方向——學校。
那是鎮上唯一的一所中學，不管是山上還是山下的孩子，基本都會聚集到這裡。本身就住在鎮上的孩子，就可以晚上回家住，而其他地方的孩子，就需要住在學校的宿舍。所以在大街上，總能看到帶著日常用品的大人和孩子。
蘇芸早早的就趴在叔叔家的視窗，看著樓下的人群來來往往發呆，對學校充滿了期待。第一次發現外面的空氣很新鮮。
“蘇芸，走了。”叔叔不冷不熱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蘇芸一下子就彈了起來，看到叔叔整了整身上的黃色皮衣，腳上的皮鞋擦的蹭亮，跺跺腳，照照鏡子，就往外走。蘇芸也不慢，小跑著追了上去，跟在叔叔的後面，隨著龐大的人流，快步向學校的方向移動。
路上，蘇芸看到比自己個子小很多的學生端著臉盆，拿著衣架什麼的，蘇芸就一陣擔心。因為自己是將會是插班生，而且耽擱了那麼幾年，年齡比較大，要是跟這些同學在一起，會不會被笑話啊？
她本來就害怕陌生，一直都是兩點一線的生活，除了自己的家人，就是同事，基本不跟陌生人友交流的。走在人群中，她總能感受到人們朝她看來的目光。可能別人並沒有在意她，只是她心理作祟，總感覺那些目光，都是看向自己的。
“我不就是沒有媽媽嘛，至於你們一個個的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麼？”蘇芸自作多情的感受，全都是來自於自身的自卑心理。因為對自己不夠自信，總是覺得，所有人都在用怪異的目光注視著他。
這也難怪蘇芸會有這樣的心裡，早在爸爸離開之後，她就一直遭受著親戚的冷言冷語。就算是一些並不認識，只是路過的人，只要大概知道一些蘇芸的境況的人，都會用一種無比憐憫的目光去看待她。讓她想要逃避，想要把自己隱藏起來，不敢面對那些可憐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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