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出塵心中想著若果任由無欲留在這裡,難保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一來怕無欲於瘋癲中受傷,二來若把其他人毒倒,也不妥當,便走了過去把他推醒,無欲睡得正甜,被張出塵打擾弄醒,隨即雙手亂揮亂舞,怒道:“怎麼了!有飯吃了嗎?不吃了!要睡覺!”轉頭拉起被鋪便欲再睡。
張出塵嘆了口氣,轉頭向著司馬江河苦笑道:“我義父的腦子有點毛病。”接著在無欲的耳邊低聲說道:“你真的不吃了嗎?是上好的雞腿和香噴噴的肉包子呀!”無欲把頭從被窩中伸了出來,面上的肉略顫,說道:“有沒有酒喝?”張出塵笑道:“當然有,你若不去,我便和這位司馬大哥去好了。”
無欲怪叫一聲,從床上跳了下來,大叫道:“我去!我去!”張出塵頭一偏,說道:“你剛才還說不去?現在又要去了?可沒這麼便宜。”無欲拉著他連聲說道:“我要吃肉,喝酒呀!”張出塵說道:“帶你同去也可,但要先答允我一件事情。”無欲聽得張出塵肯帶他去吃東西,大喜過望,連連點頭。
張出塵正色道:“一會在吃東西前,大夥兒先要一起做點事情,你要一直待在我的身旁,不可亂走,不可作聲,可否?”無欲認真地大力點頭,雙唇卻已緊緊閉起,示意絕對不會說話,張出塵只覺好笑,向司馬江河說道:“行了!我先找回趙大哥等人。”
司馬江河伸出臂來一把挽住了張出塵,笑道:“我已著雲龍會的兄弟把他們帶到封盟大典的會場,你的趙大哥應與玄渡大師在一起,而現在,我們便快些往那兒會合吧!”
三人到得會場之外,只見早已密密麻麻的坐著不少來參與盛事之人,一片十分熱鬧的氣氛,場中放著一個足有百丈長闊的大臺,聳立其中,三個大字“封盟臺”刻在石上,氣勢十足,忽地一把聲音叫道:“龍頭大哥,這兒!”司馬江河往發聲處看去,向張出塵笑道:“他們在那兒。”領著張出塵與無欲走了過去,只見趙普等人早已安坐那兒,看見張出塵到來,雷一虎喜道:“師父!”司馬江河見張出塵比雷一虎還要年輕,微微一怔,張出塵笑道:“昨晚睡得可好?”
趙普緩緩的道:“全都擔心於你,又有何人睡得好了?今早雲龍會的朋友才給我們說你沒有事。”張出塵伸了伸舌頭,笑道:“累大家擔心,真是過意不去。”趙普淡淡地道:“那也沒什麼。”張出塵便感到趙普對他甚是不滿,可是此刻便不是時候解釋,心想往後向他賠個不是便成,也不理也,司馬江河四下顧盼,只見三大掌門早已領著門人到了,習霸月與習德當然已身在場中,卻不見習中非與習中凡兄弟,玄渡則與趙匡胤坐在他倆的身旁,皺眉說道:“時候已不早了,還不來嗎?”
就在此時,一群衣飾華貴,滿身穿金載銀,看上去便如是一方富商之人,倏地走進場來,習家的下僕忙走了過去招呼,把他們帶到了本已安排好了的座席之上,無巧不巧的,就在雲龍會側,張出塵問道:“他們是誰?在等他們嗎?”
司馬江河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在想,怎麼北方萬毒宗跟神劍山莊派還未到來?這班人是“貧”。”張出塵奇道:““貧”?”
司馬江河徐徐說道:“貧窮,在此亂世之中,原是十分大的問題,我之所以組成“雲龍會”,原意是要廢除原身操控鹽業的鹽幫,他們既殘害沿海一帶的百姓,複又把鹽此種百姓生活所必需的物資高價售出,以謀取暴利,使貧窮的問題日益嚴重,而“貧”的人,卻採用與我不同的手法,但大家目標一致,他們把經過營商一途所賺取得來的金錢,變換成物資,接濟中原貧窮孤苦的百姓,最起碼也給他們照顧溫飽。”
張出塵看著那些人一身錦衣華服,本來也不甚了了,聽後卻不由得對那幫人肅然起敬,問道:“他們懂武功嗎?”司馬江河搖首說道:“大多不懂,他們都是僱用江湖上的高手助他們運鏢,購買物資,派放,但由於他們所行的乃是善事,很多本身不屑被僱的成名高手,都看在他們為百姓出力的份上,很多時都會幫上一把,且江湖之上的綠林好漢,若聽得是“貧”的東西,都會打消動手的念頭。”頓了一頓,續道:“你認著那首領,拿著一根竹棍子之人,“貧”之當中,便數他武功最高!”
張出塵放眼望去,果真見到一人拿著一根長長的竹棍子,司馬江河見他這麼好奇,站起身來,朗聲說道:“多年不見,陳兄風采依然!”他的聲音便沒有被場中的喧鬧之聲掩蓋,在“貧”的位子之中,人人均聽得清清夢楚,那拿著棍子的人亦站起身來,向著司馬江河抱拳說道:“見笑了!司馬兄才真個是雲中之龍,把會務弄得有聲有色。”司馬江河笑道:“待大典過後,我們才再聚舊。”那姓陳的人答道:“甚好!”
司馬江河坐回位子之上,低聲道:“那人名叫“陳一徵”,本是少林棍僧之首,法號“虛然”,但他在江湖上走動之時,卻恰巧碰上商賈遭人行劫殺害之事,出手重懲,殺掉數人,那商人臨終之時,把自己的財産交託予他,求他用以行善積德,虛然把財物帶回少林寺中,少林僧人卻說他出手太狠,雖出於好意,卻要他面壁五年,他氣不過下,把財物帶走,留發還俗,易名陳一徵,以自己的武功,及那商人的財富,聯合起中原的富商們,組成了“貧”,這些年來著實幹了不少好事,亦因為這樣,一向派規甚嚴的少林派,才沒有追究下去。”
張出塵聽著陳一徵的身世,感到他敢作敢為,於處事上與自己大為相似,不由得心生好感,司馬江河忽地冷笑一聲,說道:“嘿,終於來了,好大的架子!”張出塵只覺滿場嘈雜之聲,倏地靜了下來,眺目望去,只見全場的人目光一致,盡都望著一行約數十餘人,走進場來。
只見為首的那一女子,年紀不算輕,但容色之豔麗脫俗,非任何人所能比,張出塵走遍大江南北,從沒有遇過如此深俱攝人器度的美女,只覺她面上的一切,全都是粉雕玉琢,集所有的美好於一身,一襲黃衫飄逸有致,而她走起路來又好看非常,婀娜的身形表露無遺,釋晴川本已是一等一的美人,但在眼前這女子進場之後,卻絕對是給比下去,而習家的下僕何曾見過如此絕色?竟呆呆的看著她沒有說話,那女子面色忽地一沉,罵道:“你媽的王八羔子!看什麼看的沒見過美女嗎?你姑奶奶我的位子在那裡?”
眾人聽著,全都呆住,有些更是張口無語,想不到此女子樣貌身材,娟好如斯,但甫一開口,卻直如市井之徒,粗鄙之極!
那下僕愣著,心神也不知飛了往哪兒,便不知如何回答,習霸月見著,忙飛身離開自己的坐位,趕了過來,抱拳恭敬地道:“在下習霸月,恭迎北方萬毒宗門主上官夫人,門主在哪?好讓在下一同拜見。”上官夫人淡淡地道:“他閉關練功當中,今天不來了,我代他來,不行嗎?”卻隨即伸手,在那下僕的面上拂了一下,習霸月面色一變,略退半步,正色說道:“下人失禮,請上官夫人大人不記小人過。”上官夫人神色依舊淡然,說道:“不會要了他的命,但在我面前如此失禮,小小懲治卻免不了。”
那下僕忽地一聲慘呼,只見他面上蓋上了一層黑氣,顯得甚為痛楚,本能之下,舉臂便欲往頭上按去,習霸月大手一揮,“咯咯”兩聲,已分別卸下了他兩肩的臼位,喝道:“忍耐一下!不要碰!”卻原來是怕那毒傳到了他的手上,那下僕面上既劇痛無比,雙肩雖因脫臼軟軟垂下,但仍傳來難擋的痛楚,倏然間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習霸月向著另外兩個下僕,說道:“把他抬下去,切記不要碰到他的臉。”向上官夫人說道:“謝上官夫人替在下管教下人,習霸月不勝感激,北方萬毒宗的坐席安排了在這裡,請。”那女子點了點頭,領著門下坐下,司馬江河冷笑一聲,說道:“那上官夫人原名黃婉鈴,乃雲南黃家的後人,威震八方一向自命正義,對著此等掛著正門牌子,卻行邪道之人,竟如此阿諛奉承,好不要臉。”忽地瞥見張出塵眼中略有怒意,只道他替那下僕不值,拍了拍他的肩頭。
一拍下去,只感到張出塵全身微震,放眼望去,他的雙拳緊握,司馬江河大惑不解,可是在場之中,除了趙匡胤外,便沒有任何一人,明白到張出塵之所以如此憤慨,乃是因為北方萬毒宗對他來說,乃是仇深似海的一個門派!
在張出塵年幼之時,他的義父顧落陽深受毒傷纏體,無時無刻,都擔心他會離開自己,對於當日在接天峰上,施以卑鄙的手段,暗算顧落陽的北方萬毒宗門主上官炳,張出塵雖從沒親見其面,仇恨卻己從小深深地種在張出塵的腦海之中,雖明知此番五大勢力封盟大典大會之上,一定會碰到北方萬毒宗,甚或至上官炳本人,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此刻仇人見面,加之黃婉鈴如此橫蠻惡毒,更使到他的一股無名怒火,從身體內直湧出來,便連他亦察覺不到,因為這一股怒火的關系,使得這些日子來早已安靜下來的異種真氣及魔鼎沸勁,竟有些蠢動起來。
而在全場之人,全都為北方萬毒宗進場時的氣派,及那隨手而施的毒功所攝,坐得稍近的人全都暗暗戒備,以防那無影無縱的神奇毒功,當中就只有雷一虎一人,察覺到張出塵的異樣舉動,叫道:“師父!”
張出塵本已因為魔鼎沸勁的影響,神智漸被怒氣所侵,陷於略為迷糊之中,倏地聽得雷一虎的叫聲,腦中略一清醒,終感到了真氣異動,心中暗叫:“慚愧!”忙收攝心神,以大道自然功寧神靜氣,體內真氣才告回複平靜。
忽地張出塵身邊,竟發出了一陣喃喃自言的細語之聲,卻見原本神態痴傻的無欲,竟呆呆地瞪著坐在遠處的黃婉鈴,口中不住的如囈般的低聲說話,張出塵見他沒有高聲狂呼大叫,也就由得他自說自話。
習霸月眼見四門均已入坐,但神劍山莊派的人尚未到場,暗暗著急,心中一動之下,緩緩的走了上臺,乾咳一聲,朗聲說道:“趁現下神劍山莊派還未到來,我習霸月有一事,想在此處跟大家一說!”以習霸月的身份地位,如此一說,在場眾人全都靜下,待他發言,張出塵與司馬江河對望一眼,心想他莫不是要宣佈習膽飛的死訊?
只聽得習霸月面色一片認真,說道:“今天清晨之時,我二弟的信鴿飛回,收到河北傳來的訊息,北平王劉知遠,已於太原稱帝!”
張出塵腦中嗡的一聲向起,趙匡胤與趙普則面色大變,往後習霸月的說話,也漸聽不清楚。
“劉知遠稱帝了!”張出塵一行人的心中,都同時生起了無數疑問,而最大的疑問,則莫過於:“為什麼他會這麼著急,連外援也未確定,便趕著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