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出塵略瞧一眼,只見釋晴川竟目不轉睛的看著趙匡胤,眼波流轉,流露出欣賞敬重之意,心中暗笑,而趙匡胤自現身至此,皆表現得謙恭有禮,面對著當世數位大掌門,大人物,均顯得不卑不亢,舉止若定,在場眾人都不由得暗暗點頭,習中非眼見趙匡胤年紀大不了自己多少,但卻一進廳門,便大出風頭,心中只感又妒又恨,甚不是味兒,低下頭來與習中凡說了兩句,兩兄弟接著便攝手攝腳的離開坐位,靜俏俏的溜出大廳。
習霸月雖遠遠的看在眼裡,卻只能心中暗嘆,眼見賓客已然到齊,向同桌之人微一點頭,站起身來,朗聲說道:“眾位前輩朋友,習某不才,僅代表家嚴及五大勢力,感謝各位到賀五大勢力封盟大典,今晚這一宴粗糙酒席,乃是替眾位洗塵,消去勞頓之疲,好讓明天大家都能神采飛揚的去觀五大勢力的大典。”雖於人聲嘈雜之地,但他的一字一語,還是能清清夢楚地傳入眾人耳中,單是那一份內力修為,眾人都不由得轟然贊好。
習霸月待眾人漸漸靜下,笑著點了點頭,續道:“但習某亦想乘著此時此刻,跟各位武林同道,商議一事。”人們聽得他如此說話,都是鴉雀無聲,習霸月乾咳一聲,朗聲說道:“習某在此,有一事欲向各位言明,神劍山莊掌教練白石練大俠,三天前已來函告知,他因有十分要緊之事,是次封盟大典,該不能如期赴會,請各位見諒。”
此言一出,眾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覷,做不得聲,便連一向顯得涵養極好的東方秀如,亦不禁面色一變,依青山大怒,立起身來喝道:“他神劍山莊派的架子竟如此之大?練白石真的當了自己是武林盟主?”此時其中一桌的一位老者站起身來,說道:“大家先想一想,練大俠是何許人?此事必有苦衷,我們先聽完習大爺之言再說不遲。”
習霸月向那老者點頭示謝,隨即吸了口氣,看來即將所要說的,便十分凝重要緊,只聽他緩緩說道:“八極門的楊老拳師說得對,練大俠來函中說道,當年禍害江湖的大魔頭,九幽魔君蔣千成有後,其子蔣出雲於濠州出沒,殘殺當地武林正派同道,點蒼派鄭氏雙雄,滿門上下慘遭屠殺,鄭家哥兒的頭顱,均被割下掛在家門之上,而同處該地的“子午流水劍”高畫質康,雙手十指均被削去,雖沒有被殺,卻使他武功盡廢,慘成廢人。”
眾人一聽,都不由得大怒起來,齊聲鼓譟,蓋因那鄭氏雙雄與高畫質康,均為“武正盟”的傑出人才,替練白石辦過不少對付萬毒宗異教敗類之事,在江湖上名聲甚佳,豈料竟慘遭橫禍,而此事看來,便是針對著武林中的正道人士所為,習霸月續道:“練大俠就是為了此事,正帶領著武正盟的兄弟,到濠州誅滅奸邪,而為怕再有武林同道受害,因此當中並沒半點餘俗,還請各位見諒。”
東方秀如忽地開腔,說道:“那蔣出雲這麼厲害?要練掌門親自出手?”習霸月緩緩地道:“想那“子午流水劍”一向獨來獨往,也還罷了,但鄭氏雙雄卻門下眾多,可是一夜之間,既沒用毒,也沒有群鬥之跡,鄭氏滿門,卻全遭誅殺淨盡,如此武功,怕已直迫當年的九幽魔君,因此練大俠也不敢託大,親自追捕。”
在場所有人都均自命正派之士,要不然也不會共聚於此,聽得那蔣出雲武功高絕,手段兇殘,且專挑正道人士下手,都不禁感到憂心忡忡,而以練白石的身份,竟紆尊絳貴的親到濠州,再也沒有人可說其爽約,或對封盟大典有任何不敬,藍如虎冷冷的道:“練掌門很好的理由,但他是盟主啊,沒有他的份兒,封盟大典怎弄得成?”習霸月忙道:“練大俠信中提及,他的大弟子成如秀,將會於明天封盟大典舉行前及時趕到,代表參與盛事。”
依青山仰天打個哈哈,說道:“如此說來,反倒是姓逸的心胸狹窄,不識大體,練掌門真的高明,好的事永遠都是自己拿來幹,烏龜王八的小醜便由我們來做!”習霸月略感尷尬,他只是替練白石傳話,早料到眾位掌門會有所不滿,東方秀如終開腔說道:“這是我們五大勢力之事,依老兒莫要再為難習大當家。”依青山冷哼一聲,坐回椅內。
此時習膽飛乾咳一聲,站起身來抱拳拱手,緩緩的道:“情非得已,習膽飛代練掌門,向各位掌門致歉。”三大掌門同時霍地站起,齊聲說道:“習老英雄不必如此!”
玄渡說道:“咱們少林派十二棍僧,明天便會來到這兒,待習老英雄壽宴一過,我便率領眾人,到濠州會一會那九幽魔君之子。”他的說話雖緩緩道來,卻顯得堅定有力之極,眾人都知他認真起來,那少林十二棍僧乃是寺中千挑百選的弟子,於棍法一途特有成就,再附以一套“金剛羅漢棍陣”,隨時可與數十位武林好手一拼,現下竟只用來對付蔣出雲一人,料來玄渡對於此魔頭,亦絲毫不敢輕忽,趙匡胤此時說道:“匡胤不才,亦願助大師一臂之力。”玄渡喜道:“匡胤你滿腹智謀,對付此等魔頭,正好大派用場。”
藍如虎眼見習家及少林派均對練白石十分支援,遂說道:“我們玄天絕刀門,也願出一份力,為武林除害。”東方秀如挽著依青山之手,笑道:“五大勢力一體出氣,當然不能少了我們的份兒!”依青山冷哼一聲,卻點了點頭。
習德喜道:“如此重大訊息,我待會便去放鴿傳信,通知身在濠州的武正盟眾人。”依青山奇道:“習老二放鴿?”習霸月笑道:“我這二弟除了練武及助我打理生意之外,放養信鴿便是他最大的興趣,自九年前起,便開始了這玩意兒,開首之時我還道他只是一時之興,豈知到了今天習家所養之鴿,竟有數十之多,二弟還把它們都訓練甚為聽話,以鴿傳書,倒方便了生意上的往來。早兩月發生了小許禽疫,弄死了不少鴿子,二弟便十分惋惜。”心中一動,忽地憶起九年之前,那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一個滿身血汙的人,從習家大門走了進來,倒在自己的懷中,含著苦笑而逝……
廳上眾人願聽得群雄將大舉殲魔,都是轟然叫好,習霸月的悲傷一閃即逝,揮手之間,眾家僕便捧著熱氣騰騰的菜餚魚貫進場,習霸月縱聲笑道:“眾位隨便吃喝,不必客氣!”
張出塵給習膽飛拉到首席坐下,陪著眾人吃喝,習膽飛欣賞他的氣節俠骨,大為贊賞,三大掌門及其門下弟子,亦順著習膽飛,著實誇贊了張出塵一番,習德雖疼兩名侄兒,此時卻只好不動聲息的喝著悶酒,而習霸月卻不以為意,面色如常,趙匡胤聽著已大概明白自己進廳之前所發生之事,酒到酣處,東方秀如忽地向趙匡胤說道:“趙老弟,我有一事相詢。”趙匡胤答道:“東方前輩請說。”
東方秀如倏地雙目精光一閃,瞧著趙匡胤雙眼,正色地道:“請問黃泉冥龍古厲生,現身在何處?”眼見他忽地如此認真,同桌之人都不禁停下杯來,張出塵暗裡吃了一驚,實想不到自己何時與東海長恨島結上過樑子,趙匡胤一愕,答道:“古兄弟閑雲野鶴,東門縣一役後我也不知他到了哪裡。”張出塵知道趙匡胤要護著自己,因此把一切都推說不知,東方秀如面色一沉,說道:“少林弟子不打誑語,你真的不知?”趙匡胤概然說道:“在下真的不知,請問東方先生找他有何貴幹?”
東方秀如雙眉一揚,朗聲說道:“我的徒兒釋剛峰,蒙古大爺看得起,曾教授一手快劍,可破去我東海長恨島的抱月式,我只欲親自向他“道謝”罷了。”趙匡胤聽罷恍然大悟,隨即站起身來,向東方秀如躬身行禮,抱拳說道:“東方先生也不用找我古兄弟,只找在下便成。”這次卻到東方秀如一怔,趙匡胤續道:“當日於大道之上,與令徒過招的,正是在下,當時我借用了古兄弟之名,習家二爺可以做證。”
習德眼見東方秀如興師問罪,但趙匡胤卻直認不諱,忙道:“當日只是一場誤會,東方先生何必認真?”事實上,若只是徒兒受挫,單憑趙匡胤身為少林主持弟子的身份,東方秀如便不會不給面子,但河北十傑的其中九人,卻到處說溜了嘴,都道釋剛峰的抱月式為人一劍所破,不值一哂,此話終傳到東方秀如的耳中,但他為人不比依青山般暴燥,即使心下恚怒,說起話來還是頗為客氣,遂笑著說道:“乘著大夥兒酒意漸濃,不知趙老弟有否雅興,再為本門武功指點一二?”
趙匡胤只覺為難之極,先前對上河北十傑,尚可說是迫於危局,才出手傷人,若眼下再行出手,便是公然與人鬥氣相爭,非但會影響少林派與東海長恨島的關系,還不知怎樣向師父交待,但若拒戰,卻又恐墮了少林威名,張出塵眼見趙匡胤陷入窘境,卻只能空著急的幫不上忙,此時東方秀如笑道:“趙老弟你也莫要這麼面有難色,你是智真禪師的高徒,我還能拿你怎樣?只是我東海長恨島的武功,卻不可給人說得這麼不值一文,就這樣罷,你與晴川切蹉切蹉,誰勝誰敗,此事便一揭而過,雙方再也休提,如何?”釋晴川一怔,叫道:“師父。”
趙匡胤聽著知道再難相避,點了點頭,一束腰帶,說道:“在下不才,願領釋姑娘高招。”此時玄渡口中微動,趙匡胤心中一凜,只聽得一股細軟若綿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向起,說道:“這女子非同小可,千萬輕忽不得。”趙匡胤心中一凜,知道少林僧人目光極為厲害,如此小心在意的提醒自己,必有深意,但他主意已定,這次當眾比鬥,既不能勝過釋晴川,又不能墮了師門威名,便只能戰個不勝不敗,雖難度頗高,卻也只好盡力而為。
可釋晴川的面色也是一臉尷尬,她本欲結識趙匡胤與古厲生,但想不到初次與趙匡胤接觸,便是以兵刃相見,心中頗感不是味兒,但師命難為,只好硬著頭皮,隨著他一起走到首席之後那一片空置地方,二人緩緩把長劍抽出,握在手上,雙目交投,趙匡胤只感到眼前這東海長恨島大弟子確實豔麗之極,眼神之中卻隱然透露出一絲歉然之色,向著她微微一笑,說道:“釋姑娘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