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雷墨亭,卻沒有為“張出塵”三字而驚訝,相反地心中卻只是反覆的想著“張無爭”與“魔鼎沸勁”這兩樣東西……
張出塵乍聽此言,腦中便嗡的一聲,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一直以來謹遵顧落陽的吩咐,已打算把“張出塵”這個身份永遠埋於心底之中,即使對著義氣深重的趙匡胤,他亦不曾想過如實告知,反正他己用水天星的身份,與趙匡胤重結兄弟情誼,現在倏然之間,竟被郭威揭破了他心底裡最隱藏的秘密,即使萬分不該,也不由自己地對眼前這個剛把自己性命救回的人心生一股厭惡之感,斜眼一瞥間略瞧趙匡胤的臉色,只見他滿臉充斥著疑惑的神情,張出塵心中一震,覺得自己若再對趙匡胤稍有隱瞞,便會隨時失去了這個自己極為重視的義兄,而他的內心深處,總覺得自己行事光明磊落,為何不能以祖宗的姓氏,生父生母所給的名字示人,剎那間眼神中的疑慮盡去,面現剛毅之色,腰板一挺,傲然朗聲說道:“對!我就是張出塵。”
趙匡胤聽罷全身一震,無數的往事倏然間湧上心頭,看著眼前這個既名“水天星”,又是“古厲生”的家夥,雙目清明,顯得靈活之極,面相雖已因成長後變得不同,與自己記憶中的張出塵大有出入,但眉宇間卻還是保留有少許那種聰敏機變的感覺,此刻更是越看越像,霍然想起了無數事情……
“水天星”之名,實乃把自己大哥名字中的一個“濟”字拆開,顯得他跟自己一樣,對趙匡濟便無日或忘……
一向甚為倨傲的神驅絕塵,絕不會任人拍打,可是便沒有對水天星有任何抗拒……
即使沒有見過自己射過任何一箭,卻早已知道自己箭法甚精,因為早在自己年幼之時,在隱龍村口,便曾經彎弓射雁,給他看在眼裡……
而自己從沒有提及過淩雪的來歷,他便早已知道,雪兒乃是隱龍村的遺孤……
趙匡胤想到這裡,心中更感激動,再難自已,不禁走前數步,搭著張出塵的雙肩,抖聲說道:“你真的是出塵?”
張出塵點了點頭,面上卻露出了歉然的神色,即使一路上稱兄道弟,但張出塵還是把這個秘密著了趙匡胤,但趙匡胤活像知其所想,猛力搖首,大聲說道:“想不到我這個水兄弟,竟便是我這多年時常掛念著的張出塵張兄弟!”石守信看見他終於知道了張出塵的真正身份,亦感欣喜,雷墨亭不禁問道:“他倆本是舊識?為何卻完全認不出來?”石守信卻只是笑而不答,當中的糾葛牽連,就連他本身亦不是全數明白,又如何可解雷墨亭之問?
只見張趙二人心情激蕩,久久也說不出話來,郭威卻滿臉笑容,走了過來拉著張出塵的手,大聲說道:“天可憐見!想不到今日陰差陽錯,老天竟給了我郭威這麼一個機會,遇上了我救命恩人的親兒,還把他親手救回!”眾人一聽之下都是大吃一驚,石守信與韓重這些年紀稍長的,都曾聽說過上一代武林之中,曾經出現過一個不世的武學奇材,號稱“開山動地,破天魔拳”張無爭,聽說此人亦正亦邪,行事只隨己所喜,但他既沒部下,亦不屬於任何門派幫會,但憑一雙神拳,在武林之上卻從未嘗過敗績,便連當年幾近天下無雙的無念禪宗大弟子顧落陽,亦耐何不了這開山動地,破天魔拳,哪想到郭威竟稱此人為“救命恩人”。
但在張出塵懂事之前,相傳張無爭當年出現,把現今神劍山莊派的掌門-武正盟盟主練白石的師兄司徒蓋世打下山崖後便絕跡於江湖,有關生父的東西便一概不知,即使先前從石守信的口中,亦只是聽得一些江湖傳聞,現下聽得郭威如此說話,顯得與張無爭的交情非淺,忙道:“郭公爺你認識我爹?”
郭威眼睛一轉,向周遭的人掃了一遍,張出塵及趙匡胤何等精明,已知道當中有韓重及雷墨亭等人在場,使得他不欲即時言明一切,只聽得郭威呵呵大笑,卻不回答,笑道:“想不到出塵你已長得這麼大了,武功又如了得!”向柴榮招了招手,說道:“榮兒快過來!這是張出塵,乃是你叔父過命之交的兒子!”
柴榮聞言應聲走了上來,向張出塵拱了拱手,說道:“張大哥你好。”張出塵忙抱拳回禮,說道:“柴大哥好說了!”郭威笑道:“你倆也別再客氣,從此大家都是自己人,便以兄弟相稱好了!出塵你便跟著榮兒喚我做叔父便成!”接著向趙匡胤說道:“這位兄弟是那門子的英傑?可有意思到我麾下,替中原百姓效力?”
郭威從出現到此刻,都是一派大宗師的風範,為人有禮之餘,卻又不我威權之感,是那一種具有與生俱來的領導魅力,使人能為之心悅誠服地效力,韓重向前走上一步,拱手說道:“在下東門縣韓重,願效犬馬之勞,與郭公爺“共抗胡虜”!”說話之間,卻有意無意的瞧了張出塵一眼,他手握東門縣泰半兵馬,已儼然是東門縣之主,前城主金環原為劉知遠的從屬配將,但眼下韓重既出口投誠,但卻緊緊的扣著“共抗胡虜”四字,表明若果郭威願意與劉知遠破面,以自己的軍隊阻止契丹人進主河北,那麼東門縣城及韓重旗下所有兵馬,都會盡歸郭威所有。
需知東門縣城位居河南與河北間的要沖之地,處地勢天險,易守難攻,除了乃兵家必爭之地外,還是往來商旅途經交易的地方,由是者富裕之極,從那金碧輝煌的城主府第可見其一,現下郭威大可不廢一兵一卒,便取得此軍事重點,韓重手上的籌碼卻真是奇貨可居,他知道張出塵無權無勢,手中便只握著一通難辦真偽的通敵信函,即使郭威真的相信,也不會就此白白與劉知遠及其手下大軍破臉,因此這麼一說,便明放著支援張出塵,張出塵與他不過是萍水相逢之交,雖經歷過兩場生死大戰,便差不多把自己一生的前途及身家性命都盡數押在張出塵身上,便使張出塵十分感激。
但韓重所開出的條件,對郭威而言卻也是無比艱難,自己這多年來雖積極培育自己的軍事力量,但說到底也是劉知遠的從屬部將,除了自己外外,劉知遠旗下還有史弘肇、王章、楊等人,分別都坐擁著不少的兵力,雖然不及自己,但若一旦打起仗來,全部都是不能忽視的力量,不由得十分為難,微一沉吟,卻沒有即時回答。
就在此時,眾人都聽得腳步聲急起,向著大廳直奔過來,柴榮走到廳門之處,把門推開,一瞧之下,只見王玉俊正領著一人前來。
王玉俊眼見張出塵已生龍活虎的站在那裡,不由得大喜上前,拉著他的手說道:“水兄弟你大好了?適才可嚇煞我了!”張出塵笑道:“謝王大哥關心,死不了,可是你又要再一次認識我的名字“張出塵”了。”王玉俊一愕,卻見到郭威等人全數瞧著自己,一驚之下忙向郭威說道:“郭公爺,北門城樓之處出了點亂子。”郭威皺眉道:“你們對付不了嗎?”
韓重認得那跟著王玉俊而來的人乃是自己的部下,忙問:“趙普,發生甚麼事了?”只見那王玉俊領來之人,姓趙名普,乃韓重的手下之人,年紀約二十五六的年紀,但眼神靈動,顯得機敏之極,說道:“有三個身穿袁軍賊兵服飾計程車兵,其中一個身受重傷,在北門外大叫大嚷,說是水公子的朋友,意欲入城,我們本欲先請示確認過後,再作定奪,但……”說到這裡卻停了下來,望了王玉俊一眼,王玉俊點了點頭,續道:“右營的蔡副將只道他們是袁軍餘孽,策馬出城驅趕,也不知為了甚麼那三人甫見蔡副將,隨即如瘋了一般上前拼殺,他們的武功俱各不俗,我們恃著人多及利箭之助,已把他們圍在城牆之下,但他們既自稱是水公子的朋友,我們便不敢過份無禮,只想著來請趙兄弟走一倘以作識別,哪想到水兄弟已然大好,可否隨我們到北門走一倘?”
張出塵心想你來得正好,他眼見郭威心意未定,也不願就此用韓重及東門縣城去迫他從己所想,此等牽連到他身家性命的決定,更不能因為自己乃是張無爭之子而影響到他,隨即笑道:“我們便一起走一遭吧!”即使渾身傷痛,他還是要拖著殘軀走動,熟知他的旁人,眼見他的動作變得拖泥帶水,毫不幹脆,都知他才重傷剛愈,郭威向柴榮打了個眼色,柴榮會意過來,正想上前扶他一把,卻見趙匡胤已走了過去,把張出塵扶著,笑道:“咱哥兒倆便親熱親熱吧!”其實趙匡胤本身亦曾大戰一場,兼身受內傷,情況實在好不了張出塵多少,但二人雙手互相參扶,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豪情快意,張出塵想不到經歷了這許多事情,竟還能以“張出塵”的身份示人,而趙匡胤亦沒有想過,終於可以在今天,重遇這個已失散了多年的兒時小友,在他們兩人的心中,卻竟同時泛起了趙匡濟的笑臉,活像在一起分享他們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