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兩座墳,莊容北是肝膽俱裂,她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山中環繞,在空中飄蕩。滴滴淚如血,聲聲痛斷腸!一時間,似乎天地為之動容,山水為之嗚咽,就連那天上的小鳥似乎也不忍心看著她如此悲痛!
天,又開始下雨了,細雨如絲,絲絲帶痛;寒風似箭,箭箭穿心!高速公路上的車風馳電掣呼呼作響,那飛速的車輪似乎要將莊容北的心輾碎!她感到烏雲壓頂,天地擠壓,前途一片黑暗!為什麼人要重獲新生就這麼難!容南啊,你上輩子究竟欠了張家的什麼,欠了潘素雲的什麼?為什麼就這樣稀裡糊塗地被卷進了她家的人命官司中?二鐵,你和根根如果在天有靈,那你就告訴我你們究竟是吃了啥?如果沒法告訴我就給我託個夢也行。我知道你們父子死得冤,二鐵正在年齡,是家裡的頂樑柱;根根還是個孩子,本應該在學校上學讀書。此刻,你們卻變成了灰遊蕩在另一個世界。二鐵呀,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容南更是不甘心!我們莊家和你們張家以及所有知道這件事的咱青柳村的人都不甘心!不甘心你二鐵英年早逝,根根年少殞命,不甘心你們父子的死把我家容南捲了進去,現在二審容南還是被判了死刑!我擔心,擔心容南到了那邊會找你算賬,而你和根根又會怎樣回答!為這事,你家素雲和你哥他們先砸了我家,打傷了我父親,可憐他老人家連病帶氣地走了,更可憐他老人家留在這世上最後的一句話就是容南不會殺人!現在我的母親又被你家素雲氣得心髒病發作也走了,臨走的時候,他老人家的眼睛都沒有閉上!房屋也被你們張家人給毀了,二鐵,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你能不能勸一勸你們張家人不要這樣做好不好?我知道他們是為你鳴不平,可是他們真得是弄錯了,害死你父子的不是容南,請你相信我。如果我說得不對,那就讓老天爺把我和容南都收了去,去那邊和你們做伴,我父母跟前也有了照顧他們的人……
或許莊容北的心事太沉重太悲傷太痛苦了,風不忍再聽,雨不忍再看,它們都停了,天上的烏雲彷彿發怒了,它在翻滾。這翻滾的烏雲是父母的亡靈嗎?望著那滾滾的烏雲,容北對天大喊:“蒼天啊,古有竇娥喊冤六月雪,今有容北為弟伸冤初冬暴雨瓢潑!如有神靈再現,就請狂風怒吼,電閃雷鳴,天降大雨,將這人間冤假錯案黃沙沖刷,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假如容南真是罪魁禍首,我莊容北甘受雷劈之罰!”她的這番話是否真得感動了天地不知道,但是過了一會兒,天空真得狂風怒吼,電閃雷鳴,瞬間大雨如注!被大雨澆透了的莊容北邊走邊哭,淚水和著悲痛溶進了風雨中……
回到家裡,她一頭栽倒在床上。婆婆見她成了落湯雞,急忙端來一盆熱水讓兒子幫著給她擦洗,老人又進廚房熬了一大碗紅糖姜湯端來說:“容北,快喝下這碗姜湯暖暖身子,這麼大的雨,走也不知道帶把傘,看把你淋成啥樣了?唉,說來也怪,到了這個月份上了咋還下這麼大的雨?”
“天氣變化無窮,想下雨就下雨,想刮風就刮風,哪能由人說了算!”馬金平把水和毛巾放在一起。
莊容北換了衣服喝了姜湯再次倒在了床上,一晚上夢話連連。金平一模她的頭,才知道妻子正在發高燒,於是連夜把村衛生站的醫生請來。經過檢查,醫生說:“氣缺血虧,勞累過度,心力憔悴,淋雨受涼導致感冒,最好打幾瓶點滴補充一些能量,再服用一些藥,好好休息幾天就會好的。”
幾天後,容北又和律師相約見面。她告訴律師還要上訴,中院上邊還有省高院,省高院上邊還有最高人民法院。如果最高人民法院也判容南死刑,那就是他命該如此,當姐的救不了他只能陪他一起死,這起人間悲劇就留給後人去評判!律師聽了說:“你的決心令我感動,所以我支援你。我會把相關疑點和請求反饋給省高院。不過,你也不要太悲觀,現在國家也在進行法律深層改革。從現有的法律改革資訊中可以判斷,莊容南這個案子已經從‘疑案從有’進入到了‘疑案從拖’階段,像這種有疑議的案件,十次八次地開庭都可能出現。”
“為什麼會這樣?”
“進入法庭審判只是個法律程式,案件的關鍵在於前期公安機關的偵查調查,往往有些案件的逆轉就出現在從拖中,而這種逆轉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個是司法大環境的改善或變化;一個是有新的證據出現或是真兇現身。”
“乖乖,這兩個條件咱目前一個也不具備,司法大環境的改善或變化,那是國家的事,就憑一個莊容南案又怎麼會影響到讓國家變法呢?另一個讓真兇現身這也是不可能的。因為當時潘蘇雲家只有三口人,現在兩個已經死了,只有她還活著。她即使再有毛病,也不會把自己的親人用老鼠藥毒死啊!”
“這的確是存在的一個基本道理,但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有誤或是別的什麼導致這種後果出現。”律師分析道。
“有誤?能有什麼誤呢?不管是有誤還是別的什麼,你不是說法律要的是證據嗎?咱們的這些說法只是個推測,法官能信麼?”
“僅憑猜測和推理,法官當然不會採納,這就是莊容南案件的難點啊!”
“是啊,能證明容南清白的證據到底在哪裡,又怎樣才能找到?”莊容北在問律師又像是在問自己。
“我相信這個案件的證據一定在某個地方,只是一時半會兒還沒找到那個地方。如果有證據的那個地方找到了,證據自然就會出現。那麼,這個能證明莊容南清白的證據究竟在哪裡呢?”律師也陷入了沉思。
“哎,梁律師,我有個想法,那就是作出容南投毒殺人嫌疑證據的是公安機關,從死者心血和嘔吐物中檢出‘氟乙酸鹽’成分的也是公安機關,在我家大門上檢出有相同成分鼠藥的還是公安機關,正是因為有這麼多的官方證據,法院才判容南死刑的。”
“因為這已經形成了證據鏈,法院當然是根據這些合法證據來審理。現在要證明容南是清白的,關鍵要弄清楚這種鼠藥是不是容南弄的。其次,他是從哪裡弄的,為什麼這種藥會出現在你家的大門上?他說曾經用過現場的紙片擦過手,可是現在那片紙你給我拿出來呀,拿不出來說也無用啊!”
“既然法院採信的是公安機關提供的證據,如果公安機關的證據不準或者是錯誤的呢?”
“你可以這樣懷疑,請拿出證據來!”
“證據證據,這該死的證據,究竟怎樣才能找到呢?”莊容北惱怒又煩躁地說道。
“根據現有的情況看,裝容南這個案子不僅是個疑案,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成為一樁懸案。”
“這又怎麼說?如果真是這樣,難道人就這樣一直被關著嗎?”
“先說這是一樁疑案,因為這個案件雖兩次判被告死刑,但其中疑點還是較多。其一,假如是莊容南所為,鼠藥從何而來,何處所買?其二,一個救人的人身上會帶著鼠藥,用意何在?其三,在他未到達現場之前,死者已經是命懸一線了,他是聽到呼救聲才趕到現場的,那麼他是何時投的毒?其四,一個給人投毒的人會把毒藥抹到自家大門上嗎?其五,也是最關鍵的,他毒死那倆人的動機是什麼?這些諸多疑問在一一落實之前怎能說槍斃就槍斃呢?”
“梁律師,你說了這麼多疑問,當然可以稱得上疑案了,那麼懸案又是怎麼回事呢?”
“因為是疑案,雖然一審二審判了被告死刑,當然判被告死刑也是有法律依據的,畢竟是一次非正常死亡二人的惡性案件,對嫌犯既不能一判就執行也不能隨意就放了,所以對這個有疑議的案件只能先拖著,供公安機關或當事人提供新的證據。即使是被告所為,也得讓被告認罪,把殺人案件辦成鐵案才行。但目前要想把這個案子辦成鐵案,其中的疑點沒解決是辦不成的,這樣一來自然就成了懸案。”
“哦,這樣看來,容南在監獄裡蹲多少年現在還說不準是嗎?”
“這是顯而易見的。不過,就我經手的多個案子和我對法律的理解,這個案子一定會隨著國家司法大環境的變化而變化。因為近日國家最高法發文,將所有死刑案件核準權全部收回到最高法,也就是說,凡是死刑案件必須由最高法複核。同時相關規定對排除非法證據等作了要求。除此之外,還要求要以審判為中心,必要的時候,法庭還會要求當時的法醫或偵辦的警察出庭作證,這些改革措施都將會對案件的真實性産生極大的影響。所以,對莊容南作無罪辯護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謝謝梁律師,你這樣一說,我心裡也有了勁!國家就是國家,國家的法就是國家的法!我,我只能說,國家萬歲,法律萬歲!”莊容北眼裡含著激動的淚花。
“容北,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目前國家的司法雖然有了明確的規定,但針對一個案子需要做的工作還很多。現在中院維持原判,按照法律流程,案件得一級一級上報,咱們的上訴同樣如此。所以,我得把上訴材料整理好送往省高院,最終結果怎樣,現在還無法判斷。”
“梁律師,謝謝您了。為這個案子你費了很多心血,我代表我過世的父母,莊容南和我們全家向您鞠躬,以表達我們衷心地感謝!”莊容北說著起身恭恭敬敬地向梁燕竹律師深深地鞠了一躬。
“容北,快不要這樣!我們做律師的為被告辯護,也是為了維護法律的公正。因為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還原事實真相,協助公安找出真兇也是我這個法律工作者應盡的責任!”
“好,我一定照您說的法律程式準備!”莊容北堅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