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莊家不僅不問還在上訴,說他們冤枉,其實最冤枉的還是咱們張家!公家人把莊容南關了,又沒有關他們家裡的人,所以他們家裡的人才有機會上躥下跳地訴苦喊冤。咱們張家呢,二叔和弟弟死了我們還活著,死的人屁也不知道了,留下個老的還要咱們管,所以就應該給莊家一點顏色看看!”
“還給人家顏色?上次咱把人家的家裡砸了個稀巴爛,把莊老頭打傷住院,最後也死了,這麼大的虧莊家一定給咱們記著,說不定到時候一起算!”張老鐵的大兒媳說。
“他們愛咋就咋,不管咋說他們沒動咱們,就說明他們心裡有愧!假如他家老人真是被咱打死的,一命抵一命的話,那他們還欠咱們一條呢!所以說,這次咱們要動手的話就應該再狠點,讓他們知道欠人命是一定要加倍償還的!”坐在大嫂一旁的小叔子抽了一口煙狠狠地說道。
“對,二弟說得對!你這樣想,是不是有了好主意?”
“哼,給他狗鈤的把房拆了,看他們再敢上訴?他們不賠,咱也不能讓他們住著舒服!”
“好,就這麼辦!拆他狗日的房,看他們上訴回來往那裡住!咱張家的人只要還有一個站著尿尿的,這人命就得追到底!”張老鐵把煙袋使勁在炕沿上磕了磕說。
人常說,父母是孩子終生的老師,作為父親的張老鐵在這關鍵時刻,不是教育孩子剋制冷靜理智,聽公家的處理,而是教唆子女去幹與法律道德相悖之事,實在令人震驚和氣憤。
見公爹這樣,大兒媳又說:“砸了人家家裡不算,還打傷氣死人也不上算,現在又要去拆人家的房子,咱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什麼叫過分?死的不是你孃家的人,如果是的話你還能這麼說嗎?”聽到老婆如此說,男人看了爹一眼斥責道。
“死的雖然不是我孃家人,但二叔和弟弟也是我的親人,我心裡也很難過。可是這個事已經經了公,那就應該聽人家公家的。至於賠不賠也應該是公家說了算。咱這樣鬧,鬧不好的話豈不把有理弄成了沒理?再說了,上次砸了人家的家,聽聽村上人都咋說,讓人在村裡還咋活?”
“那你都聽到了些啥?”張老鐵有點了一鍋煙問道。
“說得多了!有的說我二叔和弟弟的死另有原因,恐怕不是老鼠藥毒死的;有的說一家三口為什麼女人沒有死,只死了男人和娃娃,然後又佈下這迷魂陣讓莊容南當替死鬼;有的說,張家人窮瘋了,看上了莊家的財産,故意陷害莊容南;還有的說,莊容南敢當庭咬舌就說明人家是清白的,張家下不了臺就去砸人的家,真像些土匪!還有的說……”
“夠了!這是誰在放他孃的屁!這些話為什麼偏偏讓你聽到?我也經常在外面跑,咋就沒一個人敢在我面前說?”男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媳婦問。
“別人不敢在你面前說,是不想給自己招惹是非!一聽到莊家在上訴,咱們就去砸人家的家,村上的人躲都來不及,誰還敢說到你的面前,不是自己找著挨抽嗎?”
“那你是聽誰說的,你不是張家的媳婦嗎?這些閑話是怎麼傳到了你的耳朵?”張老鐵又問。
“您老也不要問這些話是怎樣傳到了我的耳朵裡,也不要問是誰說的,反正這些話已經傳到村裡人的耳朵裡了,人家說咱們張家沒一個長腦子的!”
“放你孃的屁,越說越不像話了,出了這麼大的事,誰長腦子該怎麼做,做一個給我看看!”
“你給我使橫有什麼用?你有本事就去,反正我不去,丟人喪德!”大媳婦說著站起來走了。
“回來,你說誰丟人喪德?你這個臭婆娘!”
“好了,不要叫了,由她去吧,媳婦畢竟是外姓之人,沒割她的肉她怎麼能感到疼呢?不管誰在說什麼,咱自己的事還得自己管,別人是靠不住的。現在咱們也有七八個人了,老大,你帶著他們去,把莊家的房給扒了,看他們再敢給我上訴!”張老鐵終於下了狠心,給兒孫們下了命令。
“咱們現在就去,這大白天的,就不怕人看見?”老大有點猶豫。
“就白天去!讓村上人看看,咱張家的男人是不是個站著尿尿的!”
“好,聽您的。兄弟們,拿上家夥走!”老大一聲吆喝,張家一行七八個人扛著梯子的,拿著钁頭的,提著鐵鍁的,個個氣勢洶洶浩浩蕩蕩地奔向了莊家。
當這些人走到半路時,被村上一位剛從城裡回來的村民碰上問:“你們這是幹啥呀?”
“幹啥?扒他莊家的房去,看他們再敢給老子上訴!”
“你們還扒人家的房去,你二嬸在人家法院鬧哩,被法院的人趕了出來。我回來的時候,她還在法院門口又哭又鬧,法院的人說,她再不走就把她也抓起來。我看見了,勸她跟我回來,她不肯。法院的人問了我以後,讓我給你們捎個話,讓你們快去把人領回來。現在正好碰見了你們,這話我也給你們捎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囉嗦得很,麻煩不麻煩!她要鬧就讓她鬧去,把法院鬧得撐不住了,就會槍斃那個該死的莊容南!不鬧,光說判了死刑,人還是活得好好的,關著又有什麼用?”
這時,從鎮上開會回來的村長看見他們就從腳踏車上下來問:“你們帶著家夥幹啥去呀?”
“哦,村長,你這是……”
“我是剛開完會回來,你們這是……”
“噢,我們找了點活,想去……”
“是不是去拆莊家的房?我鄭重地告訴你們,這次我在鎮上開會的內容就是要在農村大力開展普法教育活動,讓所有的村民都要學法知法、尊法守法。在會上,普法員還特別提到了咱村上的這個案件,也提到了上次你們砸人家的事,說這是違法的。只要對方或是他人報警,你們就得承擔法律責任!現在你們又要去拆人家的房屋,這更是嚴重的違法行為。今天你們不聽勸阻膽敢去做,那我就報警!到時候可不要說我這個當村長的沒給你們提醒,你們自己看著辦!”
“村長,你,你……他們毒死我們張家兩條人命,法院雖然判了莊容南死刑,但是又沒槍斃。他們莊家其他人也不聞不問,還一直在上訴伸冤,這也合情合理合法嗎?”
“上訴是人家的權利,法院判了莊容南死刑至今沒有被執行,這也是法院在走法律程式,這些你們如果不懂的話可以去問,為什麼這樣極端呢?鎮上派出所接到縣公安局的電話,說你二嬸在法院大鬧哩,讓你們趕快去人把她領回來。走,不要去拆人家的房了,還是跟我先去領人!”村長說著一拉老大去了縣城。看著遠去的村長和老大,剩下的人看了看老二問:“老大走了,咱咋辦?”
“你們聽我的?”
“你是長輩,我們當然聽你的。再說了,咱們這麼幹,萬一村長報了警咱不是都完了?我還沒娶媳婦,我可不想弄個被公安關過的名聲。”大侄子小聲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