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眼前人,可不是在解衣。
玉竹般的手,輕扣在衣襟上。外罩禪衣像堆砌的雪層層褪去,褻衣攏體,隔著一潭嫋嫋白氣的潭水,健碩的身軀被勾勒出隱晦的線條。那薄衣下的軀體,像誘人唇舌的瓊漿玉脂,映在眼前,香醇燒心。
仙骨腰身,清清冷冷。有梅的瀟灑,蘭的雋意,竹的清雅,菊的淡遠,恍如夢境,若隱若現,像是薄雲過濾後的朦朧月華,像是江南煙橋上氤氳的水氣。
風過,揚起他的衣衫,也穿過他的身體,無色的風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也撫起三千青絲,依次飄搖落於他顯露的腿彎。那雙修長如玉竹的手還沒有停下,輕扣在最裡層的褻衣上,只見那褻衣散開,潔白如細瓷的頸子在乳白的月華下,泛起透明的玉澤;清瘦的鎖骨,像兩條千年盈翠的仙竹;健碩的臂膀,又像融了強勁男子氣的溫床……
整個場景,彷彿只剩下風纏花落,只等他輕輕一瞥,整個塵世間才會開始靜默。
伊岸的臉紅的像個番茄,她意識到接下來的畫面必定春色滿溢,立馬一雙手捂住了疏冉的眼睛,接著又捂上了自己的眼。
可是下一秒,自己的手就不自覺地分開了一條縫隙。
而疏冉,也默契地,悄悄在蒙著自己眼上的指間,撥開了個縫兒。
眼前五色花落,至清至遠的人已經浴到潭中。
黑發如絲柳氤氳,唇如桃瓣水瀲灩,膚如凝脂堆霜雪,謫仙臨風花自落。
伊岸突然擔心起風過,怕風會驚擾了眼前的人,吹散了眼前的影。
疏冉已經完全醉了,仰著紅撲撲的小臉雙眼彎成月牙,悠悠道:“島主,真好看啊……”
“對呀……好好看……”伊岸也喃喃著,片刻間突然回神道,“喂,你一個小孩子看什麼看!”
“人生苦短!活著就要多看看美好的人事物。小主莫動我,容我再看兩眼。”她故意把人字加重了讀音,一臉的痴想。
“小孩子家家,不許看!”
“我再看兩眼嘛……島主真的吼吼看……”
“喂,你流鼻血了?”
“我才沒有!”
“那我手上怎麼感覺粘乎乎的?”
“那是……口水啦……”
……
如畫之人已浴在潭水裡,伊岸痴痴地凝望著那雙眼,今日的這雙眼,看不到喜哀仇恨,反而清淡到沒有塵世,也沒有自己,是炫目的潔淨,是漫天呼嘯的清雋。
白膚勝霜雪,褐發似妖精。
雙目朗日月,二眉聚風雲。
泉仙不若此,月神應無形。
一日插翅去,鳳翺於三清。
說的,也就是這樣的人吧。她淺笑著,幽幽看著他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黑羽般覆在眼瞼上,完全是那日沉入潭底安靜的模樣。
窩人心神的清幽,沒有嗜血的純淨,就像一塊透明到無色的琥珀,清澈至深。
這樣不沾殺戮的島主真好看……
這樣的男子,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