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池見其不言,繼續道:“再有一百五十日夜,就是島上的第三千年,神之咒諭結束的日子,此乃關鍵。但天示兇兆,我揣想,是我們想借助此女靈力尋人的辦法或許不妥,此人身上靈力極其可怕,恐怕會壞了我們整個計劃。”
“方才帶她熟悉島上,她竟然能看見您設下的迷目結界。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與她自身靈氣有關,但此女身上靈力非乃六界,且靈力怪異,只怕他日會引上禍端。”
“最重要的是。”他頓了一下,又說道,“方才舍香閣,星池,竟然看不透她的命數……”
那人床榻靜臥數秒,聽到這兒終於睜開眼,他好像閉眼太久,有點不適應睜眼後的光線,黑紗內隱約可見的睫毛,像蝶翼微微撲簌,雖隔著紗,眼下好似萬種銀河星光簌簌隕落。
“星池,你看這棋局,黑方若想贏,不用一馬一象一車一炮該怎麼走?”
星池不明所以,但還是走過去認真的觀摩起桌上的那盤棋局。
棋面上黑方只剩寥寥棋子,車馬炮早被紅方殺去,能過河的只兩個卒。而紅方無兵,但子多,還有一獨炮。看起來要贏,不是那麼容易。
“星池愚鈍,不知。”
榻上人也不言,只緩緩伸手,修長玉指對著棋盤一處輕點,星池頓時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倘若黑方用中卒,雖笨拙也耗時久,但三步就可吃掉紅方的獨炮,紅方孤立無援,黑方即可稱雄。”
“沒錯。人生就如這棋局,不論優劣之勢,成王敗寇,平常不過。”他指尖輕掃獨炮,落為黑卒,“而我願為一卒,雖行動緩慢,但不曾後退一步。”
星池瞠結。
“你是天上星宿命數的占星後人,這幾千年來,你在我身上孕育,我們相生相伴,你一定了解我終古無厝做事從來不是畏首畏尾之人,如果放棄這個方法,或許再無其招。雖此次天意兇煞,但一切皆有變數。只要能找到他,即使粉身碎骨,永世寒煞,哪怕覆我終古千年基業,我也絕不退縮一分一毫。”
星池眼神波動地盯著榻上那雙看不真切的眼睛,他發覺自己的眸子,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認真地焦距。
島主……你,終究還是長大了。
2.
伊岸回到了她住的房間,抬頭再看屋頂,頂上的江南煙雨圖墨跡已經幹了。
此刻窗外雪停,清風一吹,屋內頗有種江南煙雨巷陌的味道。
自己給自己下了盤棋,無聊的打發時間,在宣紙上塗了張殘作。不知不覺日影已經西斜,外面雪地落日熔金。
映著屋內香煙嫋嫋,窗外的橙色餘暉踏著積雪的銀光灑進來的那一刻,一個人影斜長的垂首立在房門外,道:“姑娘,我是來送飯的。”
剛到黃昏,這終古勤雜飯送的還真準時。
伊岸念著,起身開啟門,竟是白天醒來睜眼後看到的那個男子,他垂著首,消瘦身材,一身狐裘白袍,手上提著一個紅木食盒。
“進來吧。”
伊岸側身讓男子進來,男子躬了下身子示意一下,踱步到桌前。
伊岸看著他將手裡的盒子放在桌上,他手指的動作極輕緩,像溪水流淌般溫潤,但這樣伊岸這才注意到他的手,那是怎樣一雙手啊,密密麻麻布滿結痂的傷痕,指間老繭混著新繭,像是常年握利器的結果,但當他開啟食盒的剎那間,從盒子裡冒出熱騰騰的白氣夾雜著食物的清香,即刻讓她飄忽的心升騰起來。
摸摸癟癟的肚子,確實餓了。
“雪絨絲蒸扇貝、什錦奶湯醃醉蝦、蒜蓉蟹黃煲、白玉銀耳海菜羹、玫瑰蜜蝦仁魚片,配以糕點三樣,米酒、清酒、子兮花露同飲。”
他一邊端一邊說,聲音輕快好聽,像江南煙橋旁徘徊在青石板上小販的吆喝。
伊岸看著滿桌的精緻菜餚,頓覺唾液腺分泌猶如黃河之水。
“島主說了,如果姑娘吃不慣我們海邊的菜,還準備了江南六菜……”
“不用了不用了,這個就可以了。”
還沒等男子說完,伊岸就拿起了筷子大口大口橫掃千軍起來。
男子看著她大快朵頤滿足的神情,接著擺好酒盞,光影裡輕言道:“這個是子兮花露,神樹帝子兮釀制,島主吩咐飯前一定要給姑娘喝的。
伊岸此時嘴巴已經塞得滿滿的,只得用嗚嗚咽咽的聲音回應。
“姑娘請用。”